溫心除了深深的震驚之後,視線一直停留在靳亦霆身上。
他應該很難過吧,剝奪了本該屬於弟弟的光明,他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的內心,看見自己本就殘疾的弟弟雪上加霜,對有心電感應的他,分分鐘是煎熬吧。
見靳亦霆依舊不支聲,王洋嘆了一口氣,狀似十分同情的道:“可惜了,那麼漂亮的弟弟,本來只是一個聾啞人,他是有機會和普通孩子一起成長交流的,可,他現在呢,就跟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意識,你喂他飯,他就吃,連大小便都是沒有禁閉的,那麼痛苦,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活着……”
“閉嘴!”
靳亦霆手臂與脖頸處筋脈血管齊齊暴起,騰地,靜立着的身體卻是直勾勾地衝了過去,沒有人看見他是什麼時候出手的,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王洋的臉上不偏不倚地捱上了一記拳頭。
那股力量太大了,以至於王洋整個人重心不穩,連連跌倒在地上。
靳亦霆殺意與怒火交雜,即便如此,他尤爲不解恨,隨即迅猛地拽起了王洋的衣領,又是力道十足的幾下。
溫心閉上了眼睛,王洋可惡到天人共憤,但是,她更不希望看到靳亦霆發狂的樣子。
靳亦霆一直揍,一直揍他,王洋卻不還手,任由對方發泄他的怒氣。
等到靳亦霆打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精疲力竭地跌坐在地上,全身的肌肉和毛孔散發着陣陣火焰。
而王洋則呈大字狀癱着,身上似乎沒有一處是好的,鼻青臉腫,衣着髒亂破敗,與之前的紳士模樣截然不同,只有胸口的微微起伏,能證明他還活着。
“瘋子,瘋子,你們都是瘋子,騙子!”
這時,安雅發出一陣尖銳到刺耳的叫聲,一股腦兒的從地上竄起,捂住耳朵驚恐不疊地向教堂大門跑。
跌跌撞撞的,模樣狼狽又可悲。
對於她,溫心現在已然生不出任何的厭惡與恨意了,一想到她處心積慮地下了藥,卻和靳亦霆的弟弟有了魚水之情,機關算盡後,成了一個笑話。而笑話中,多了一個可悲的人物。
那個‘孩子’,請允許溫心這麼形容,在她眼裡,靳亦霆被犧牲掉的弟弟,是個像嬰兒般純澈的孩子,他什麼都不懂,從來就是在黑暗中的孤單一人。
“砰!”
槍聲猝不及防的響起。
溫心和所有人一樣,閃過一絲震驚。
但見安雅潔白的婚紗上開出了一朵炫麗豔紅的花,她奔跑的動作驟然停歇,像是電影的慢動作一般,搖搖晃晃。
緊接着,又是“砰砰”兩記槍響,劃破了教堂的橢圓形屋頂。
安雅的後背上多了兩道傷口後,終於隕落,倒地不支。
她死了。
不需要檢查,肯定活不了。
誰開的槍?
溫心的視線在巡視了一圈之後,最後目光落在了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教堂裡的徐恆身上,他保持着開槍的姿勢,黝黑的槍口上彷彿還瀰漫着一股硝煙的味道。
在經歷了鷹老大的大本營屠殺之後,溫心感覺自己對待旁人的死亡已經麻木了,心也開始變得冷血起來。
毫無同情。
徐恆開槍殺了安雅,是爲了靳亦霆,一旦讓安雅跑出去胡亂散播今天的所見所聞,那對靳亦霆和靳家的形象是極爲不利的。
正因爲如此,靳家纔會一直隱瞞這件事情,靳亦霆和靳海銘父子之間更是相互之間默契的從未提及,選擇遺忘。
忽然,王洋從地上一點一點的爬了起來,靳亦霆,果然夠狠,連培養出來手下的人都那麼的理智鎮定,把那個愚不可及的女人給解決了,倒是免得他親自動手。
“哈哈……”
他在笑,王洋滿是血跡的臉上居然是在笑,眉眼都彎成一條線了。
明明捱了打,他居然在笑。
“王洋,你的目的達到了,你還想幹什麼?”溫心怒視着他,從來沒有那麼討厭一個人,討厭的想親手把他給殺了的感覺。
他把靳亦霆的底細都摸透了,到底,他爲什麼要針對靳亦霆?
王洋抹了一把臉上和嘴角的血漬,眼神陰晴未定,偏偏不回答溫心的話,反而轉過身,望着地上的那個男人,繼而言道:“sam,我忘了恭喜你,你還不知道吧,你真的當爸爸了。”
他的表情極爲真實,在衆人眼裡,言不由衷,虛僞至極。
話落,氣氛由硝煙與血腥瀰漫,變得凝固起來。
溫心的整張臉在一瞬間失去了血色與光澤,她的指甲緊緊地潛入了掌心的肉裡,瞳孔發黑,渾身顫抖不止。
終於還是來了。
她的眼裡是害怕,是懊惱。
“你說什麼?”
靳亦霆驀地直起了身子,大步邁到王洋跟前,再一次揪住了他的衣領,劇烈地收緊,眼神兇狠陰沉無比。
王洋的嘴角劃過一記暗色,“聽不出來嗎,你的前妻,我親愛的妹妹懷孕了,放心,那個孩子應該是你的沒錯。”
靳亦霆重重地鬆開了他,轉身,目光搜尋那個讓他無處安放的女人,此刻的溫心正低着頭,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脣瓣,依稀可見泛白的脣上略呈腥紅色。
他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蔓延到了平坦的小腹,纔剛剛觸及,便被她兩隻不安的手掌給下意識地擋住。
靳亦霆感覺自己的心臟狠狠地跳動了下,原本近乎腐朽的內心因爲一個鮮活生命的即將到來而死灰復燃。
但是,沒等他的長腿邁出一步,提在半空中的時候。
王洋的聲音不可預知地響了起來,帶着幾分惡意的玩笑:“sam,我想我忘了通知你一個壞消息,那個孩子在你的婚禮開始前,被拿掉了。”
靳亦霆呼吸一滯,身體一僵,眸色突寒,“你說什麼?”
他當然不可能認爲王洋在開玩笑。
“怎麼樣?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滋味如何,那個孩子昨天還是在的,可惜,今天流掉了,成爲了一團血水。”王洋連眼睛都不帶眨的,表情興奮極了,與他狼狽的面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縱使他受了傷,他依舊是最終的勝利者。
下一秒,沙包大的拳頭揮舞了過去。
“打下來,難道你不想要你弟弟的命了?”
拳頭在距離王洋幾釐米的位置停頓在半空中,肌肉與筋骨咯咯作響的聲音異常的清晰。
王洋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他在靳亦霆第一次揍他的時候,就可以用雙胞胎弟弟來威脅。可他不,他偏偏隱忍到了現在,甚至連光頭男人有時候都不理解他的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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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生不如死了。”
冰冷而絕望的話語從靳亦霆口中吐道,他眸色暗沉帶着濃濃的血絲,伴隨着而來的是一陣猛烈的勁風,毫不留情地揮舞到了王洋的左眼上。
“嘶……”
王洋發出一記吃痛聲,身體往後面踉踉蹌蹌的跌過去。
“你瘋了!”光頭男子睜大了凶神惡煞的眼睛,手裡的槍更加深地嵌入了人質的腦袋裡。
他指的是靳亦霆,居然連自己的弟弟都絲毫不顧忌。
王洋捂着流血的眼睛,饒是他耐心再好,也經不住靳亦霆三番五次的揍,他臉上一直隸屬於戲謔的表情終於消失了,眉眼凝起,氣急敗壞的道:“你要出氣的話可是找錯對象了,去問問你的前妻,究竟是誰決定要殺了你的孩子!哼!”
靳亦霆整個人忽然安靜下來,一步步地走到溫心面前,靠近她。
“爲什麼要拿掉孩子?”聲音低沉,冷冽。
有質問,更多的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悲哀。
溫心喉嚨裡哽噎,沒有勇氣擡頭。她試想過許多次,她曾問過許多次,自己會不會後悔?
萬一靳亦霆有什麼苦衷,她豈不是親自切斷了他們之間最後的聯繫?
“對不起。”她口中哽噎了許久,憋出了靳亦霆最不想聽到的三個字。
小腹和身體的疼痛及不上她心裡的疼。
她後悔了。
可惜太晚了。
“你告訴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靳亦霆一把擒住溫心的下巴,將她的臉強制性呈現在他面前,明明是質問,明明是怒意,其中卻夾雜着一絲顫抖,一絲害怕,“看着我說!”
溫心的水眸一點一點的挪過去,噙着閃動的淚花,楚楚可憐,“是真的,我以爲……對不起!”
她以爲他不在乎的。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靳亦霆激動煩躁的一把甩開她,緊接着溫心便從輪椅上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生硬的地板上。
“溫心!”
一道驚呼聲從門口傳來,伴隨着而來的是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
季允臣沒想到纔剛剛追到教堂,就看到靳亦霆對溫心動手,他快速地衝過去,撲到溫心身邊,“怎麼樣,沒事吧,我很擔心你。”
溫心緊緊地咬着貝齒,強忍住身上各處的疼痛,苦澀的搖搖頭,眼淚不期然滾落了下來。
季允臣一時怒火衝心,氣憤不迭的罵道:“靳亦霆,你這人腦子有病是不是!你他媽都要娶別的女人了,好好的做你的新郎官不行嗎,非要來招惹我們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