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兄弟能行不

楊子江再一次醒來,被嘈雜聲淹沒。

人的呼喝與獸的嘶吼,夾雜着沉悶的打擊聲,以及四眼天雞間或的啼鳴,在風聲中凌亂成一場雜亂無章的交響樂。

眼前數頭轉生獸在奔竄疾走,而地面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倒了一片獸屍,一個人影在獸羣中左衝右突速度極快,所到之處哀吼不斷。

實際上他並沒有移動過程,悠忽之間便做化作黑煙,再凝結出現已在目標身前,砰砰數響重力攻擊,緊接着再次化煙遁離換了位置,又砰砰連擊。

所以楊子江看到的,是一個人忽東忽西方位不定,打鼓一般東敲敲西打打,受力之處總有哀嚎作和,獸身或彈或倒,像一場精彩絕倫的保齡球遊戲。

四眼天雞盤旋在頭頂天空,周身羽毛沒了之前恍惚所見的光鮮亮麗,發現楊子江醒轉後啼鳴飛落身旁地面,繞着圈子踱步,口中啾哦不斷。

未來得及弄明白,四眼天雞忽然振翅向後方如箭疾馳,目標處傳來窸窸窣窣地面摩擦聲,一條似蛇非蛇生物匆忙遊走,見其逃走四眼天雞亦不再追趕。

一頭怪獸突然脫離了戰場,衝到仍跌坐在地的楊子江身前,後腿直立前撲,血盆大口啃將下來,然而此時在它腹下一股黑煙閃現,迅速凝結化爲人形。

“砰砰,砰……”

三聲沉悶擊打,節奏兩短一長錯落有致,這三連擊招招落實,怪獸在最後一擊時應聲哀嚎,被自下向上的力道打飛,離地足有五尺……

“你醒了。”

來人快速說了一句話,不等楊子江回答,又閃入了獸羣開始左衝右突,這時眼前這怪獸才轟然砸落地面激起灰塵四揚。

張三李四!楊子江無比欣慰,如果不是他出現,恐怕已經葬身獸腹,但不知道他爲什麼會來得這麼及時,按理他要和黃海東回老家認親。

眼前這些形如巨豹的怪獸,雖然不如之前獸羣數量龐大,恐怕也有近二十頭,地面上已經躺着七八隻多數已經氣絕,餘下也無力翻生。

張三李四如入無人之境,他用瞬移術在獸羣中游走,站定之時即是出手之時,而他赤手空拳沒有武器,看似毫無章法,卻又節奏分明。

對豹怪雙手左右開弓,前兩拳打在胸腹,最後一拳沖天而起,自下而上打在下頜,三拳把豹怪打得離地後,不管死活立刻又換了目標。

一個怪未落地,另一個怪又被擊飛,此起彼伏猶如波浪,張三李四來去飄忽無蹤,出手乾脆利落,看起來就像是他一個人的衝浪秀場,怪獸毫無還擊機會。

楊子江知道張三李四力氣大,但沒想到竟然能把身軀大如河馬的豹怪三拳撂倒,還打得飛起來,這股蠻力如果作用在人身上,豈不是要腦袋開花了?

四眼天雞踱了過來,忽左忽右歪着頭,重瞳忽閃盯着楊子江,只可惜它說不了人話,並不理解它想要表達的意思,只能猜是“關懷”。

伸出手撫了扶它背上毛羽,沒見躲避反而靠近了一點,甚通人性,想起昏迷前似乎見它羽毛色彩豔麗,而此時又如其他魔域事物一樣,只有灰度沒有色彩。

剛纔四眼天雞爲自己驅逐了一條蛇怪,對於小一點的蛇蟲它不懼怕,看來在張三李四沒來之前,自己沒有受到蛇蟲之類的小怪侵擾也是它的功勞。

“謝謝你啊,四眼天雞,等哥出去了給你買點好吃的。”

不過他也不知道這怪鳥以什麼爲食物,一般鳥兒都是吃穀類漿果,或者小蟲之類,剛纔有蛇它沒抓着吃,應該是不太喜歡。

楊子江杵着鐵棍站了起來,昏睡過後,體力恢復了不少。

張三李四仍在打得興起,而實際上剩下的五六頭豹怪見機不妙,已經開始四散潰逃,他不依不饒地乘勝追擊,就像殺紅了眼,難道是個暴力狂!?

楊子江本想勸他見好就收,但是有氣無力的的聲音根本無濟於事,只好默默觀望,反正他看起來不存在任何危險。

終於最後一頭豹怪也被三拳撂倒,張三李四意猶未盡又在獸屍場上東一拳西一拳,把那些尚未斷氣的傷獸也徹底擊斃後,才閃現在了面前。

張三李四打量了一下楊子江神色,關切道:“身體覺得怎樣?”

“還能挺得住,你怎麼會在這裡?”

“胡麗雯給我打了電話,擔心你出事……”

聽張三李四接下來的講述,楊子江才知道那時胡麗雯打過電話但自己沒接,而後她再繼續打卻一直聯繫不上,擔心自己遇到莫文後發生危險。

而這事也沒法報警,人類手段都不適用,狐小仙不知道爲什麼千呼萬喚始終不出來,百般無奈下之下,她纔想到了張三李四。

胡麗雯從鄭向東那裡得知楊子江曾在酒店出現,於是把調查莫文的事情告訴了張三李四,幸運的是他們還沒有踏上返鄉路程,在黃海東住所整理行李。

那是莫文被楊子江逼得遁出魔域約3個小時之後,“莫名其妙”受傷出現在酒店門口引起的騷動餘波還未平息,張三李四接到電話後立刻趕到了酒店。

從酒店人員的描述中,他找到了莫文就醫的醫院,現場人太多他不敢輕易妄爲,猜測可能和楊子江有關,於是進魔域搜尋,發現了楊子江丟棄的酒店浴巾。

苦無無法判斷楊子江的動向,花了很長時間搜尋無果,出去和胡麗雯聯繫後,她分析認爲上楊子江還沒出現,妙筆沒電的可能性很大,無法離開魔域。

想到有可能會利用植物園處的玄門,才又沿路搜尋,這一次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被他發現了昏倒在路上的楊子江,旁邊還有一隻奇怪的鳥。

他一眼就認出那是重明鳥,能夠威懾魔物驅逐妖邪,在他的時代有很多人飼養重明鳥抵禦魔物,只不過眼前這隻尚未成熟,僅能剋制些小型蛇蟲精怪。

對於他的到來重明鳥也反應激烈,一旦他接近楊子江,便啼鳴不斷做警示,盤旋振翅作勢欲攻,卻不敢發動攻擊,這是由於他身上有魔人基因的緣故。

張三李四對此不厭其煩,同時對自己魔人身份感到不公,惱怒不已想抓起來揍一頓出氣,可惜重明鳥高飛閃躲極難觸碰,他沒有飛行能力因而未能得逞。

但吼聲和啼鳴,折騰的動靜過大,卻引來了這羣豹怪,當然張三李四跳過了這點,他想如果說自己情緒失常把怪引來的,豈不是顯得自己太不靠譜了。

於是只說後來獸羣來襲自己去打怪,也就是楊子江醒來後看到的那一幕。

“張大哥,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們要早些離開這裡,我剛纔見過一個轉生獸羣,數量驚人,而且似乎是受人唆使指揮,遇上它們凶多吉少。”

張三李四點點頭,說道:“好,我們走。”

說着帶頭就往植物園方向走去,楊子江奇道:“你不是能隨意出入嗎?”

“我只能自己通行,虛體狀態下,瞬移或者越界沒有辦法帶上額外的人,我曾試過連稍微大一點的物體也沒辦法帶,所以只能走玄門了。”

既然如此楊子江沒再言語隨着走了,有張三李四保護,起碼安全多了。

重明鳥四眼天雞在天上盤旋着啼了一聲,楊子江招招手,它向下俯衝飛來,臨近時卻猶豫着,眼珠掃視着張三李四,復又往上飛。

“它怕我。”張三李四說道:“等它長大了,就輪到我怕它了。”

其實四眼天雞對張三李四魔性的排斥,已經被他和楊子江之間的友好互動沖淡了不少,目前的敵意,大部分是由於剛纔張三李四發怒想抓時被他驚嚇。

雖然不敢落下來,但也一直跟着他們前行。

“這鳥真的能威懾妖邪怪獸,讓它們不敢近身?”

“我們那時代,飼養它的比養貓狗寵物的還多,不過其實不算是養,敬奉更貼切,它天性自由,不喜歡被人圈養,你越想關住它,它離開得越快。

它也不認人爲主,嚴格說來它是把人當做朋友,你對它好它自然也對你好,人們只能任它自由來去,想方設法討好它,能在自己家停留得久一點。

你能碰到它是種很大的運氣,它還喜歡跟着你走,應該是因爲被你從蛛繭裡解救,它還小沒有獨立意識,所以把你當成了依靠。”

隨着時間一長,四眼天雞也逐漸放鬆了警惕,飛得低了點,發現張三李四沒有什麼可疑舉動後,終於敢嘗試着停在楊子江肩頭。

植物園還有數公里地,帶傷之身行路艱難。

“兄弟,你能行麼?”張三李四見楊子江走路一瘸一拐,忍不住問道:“要不然我揹你走得更快?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是直話直說。”

“不用不用……”

楊子江訕笑婉謝,尊嚴最重要,除非真走不動。

沒走幾步,突然一拍腦門,說道:“我真笨!”

原來他想到了一個辦法,不用這麼辛苦,魔域裡充電無果,但是張三李四出入自由,他完全可以帶着妙筆和充電器出了魔域,充了電再回來……

色天師說自己是小白不是沒有原因的,腦袋時靈時不靈。

當下把想法說出來,張三李四之前也沒往這方面想,慚愧道:“我們兩個腦子都不太靈光,不過充電也要時間,留你一個人不安全,先找個安全地方我再出去。”

於是兩人就近找了個確認附近安全的建築,在樓頂藏好,看了看跟隨着的四眼天雞,不知道它會不會也跟着過去,不過可惜沒法交流。

心想做好它同行的準備,爲了出去後不會引起注意,吩咐張三李四順便“偷”個籠子和遮布,張三李四也領會了意思,帶着妙筆和充電器離開。

約摸過了二十分鐘張三李四帶着籠子返回,然而四眼天雞無論如何也不肯進籠子,只好作罷,在楊子江穿過傳送門時卻也跟着過來。

終於離開了萬惡的魔域,楊子江站在樓頂大口呼吸着空氣,此時已是華燈初上,雖然夜空深邃黝黑,卻比魔域的灰暗晦澀更有有生機。

重返人間的感覺真好,只不過四眼天雞讓人頭疼,外形足以引起別人注意,此時它見到新奇環境,格外興奮,於上方天空盤旋着輕聲啾哦啼鳴。

好在樓頂無人暫時沒引起麻煩,做了多次手勢後,飛低盤旋了數圈,沒有落下,卻衝着楊子江啼一聲“啾”,然後扶搖直上,衝入天際消失不見。

張三李四說道:“這裡對它來說都很新奇,它想要了解這世界,由它去吧,想找你的時候自然會出現, 它記得自己接觸過的一切事物。”

這一去良久果然不見回來,楊子江不禁悵然若失,緣分這東西……

此時電話響起,一看是胡麗雯,她這麼快就知道了?

張三李四說道:“剛纔我出來充電時已經告訴了她。”

楊子江點點頭接起了電話,剛說了個喂,胡麗雯就破口大罵。

“楊子江你王八蛋,把我丟下自己一個人跑了……”

劇本又拿錯了吧,自己劫後餘生重見天日,你應該喜極而泣纔對啊?怎麼還責罵人呢,楊子江呆呆地聽她噼裡啪啦罵着,終於停頓了下來。

還沒接話,胡麗雯又說道:“我在樓下,你們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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