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架位於鄂北省西部邊陲,東與鄂北省保康縣接壤,西與西川巫山縣(渝城1997年才建市)毗鄰,南依興山、巴東而瀕三峽,北倚十堰房縣、竹山且近武當,林區的方圓面積足有三千多平方公里,是一處極爲廣闊的山區,我雖然曾經在神農架南部待過半年,但幾乎都是在觀音洞活動,所以倒也說不上有多熟悉,不過我是山裡娃,走慣了山路,並不會很吃力。
我們這個工作組主要的工作,是配合科考隊的一切行動,程老要進山勘察地形,申重他需要在村子裡整頓,不能陪同,便派了戴巧姐和我跟着一起來,同行的還有程老的一個朋友老孫,以及張知青。
一行五人,早晨進的山,在此之前,那個白鬍子老孫已經來過這兒,老馬識途,帶着我們一路往山裡走,來到了一處兩個小山包旁的密林中時,已是中午,烈日正高。老孫六十來歲,就比程老小一點兒,雖然也被叫做孫老師,但並不是學術界裡面的人,一路行來,我總能夠從他的口中聽到一些風水學的術語,如此可見,老孫應該跟劉老三差不多一個行當,不同的是,一個看風水,一個則給人算命。
程老年歲頗高,而且在這個學術界中的地位也常人所不能及的,所以性格上難免有一些古怪,行走的時候,除了跟老孫聊起古墓地址,與旁人基本都沒有什麼交流,而平日裡口才甚佳的張知青,在自己的老師面前,也顯得格外的沉默。
我人小,也沒有什麼好忌諱的,時而跟張知青聊兩句,時而又跟戴巧姐搭幾句話,那個戴巧姐性格也是比較沉默,不太能言,我認識她這麼些天,都沒有怎麼見過她主動跟人說話,之前想問她跟戴校長是不是有些關係,也一直沒有成功。不過即便如此,我還可以和胖妞玩兒,這小猴子一進了山,就跟魚進了水裡一樣,歡樂得很,一下躍上枝頭,在林間穿梭不停。
胖妞有靈性,我也不擔心它走丟了,任它跳來跳去,程老這會兒有了興致,找我問了幾個問題,在得知小猴兒就是我的夥伴時,他竟然和當年的青衣老道一般,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嗯,這小猴兒不錯,有時候,人還不如這畜生……”
終於到達了目的地,程老和老孫兩人在這兩個小山包之間的凹地處來回巡視,不讓我們靠前,兩人不停地討論着,一會兒指着旁邊的樹林,一會兒又指着天空,兩人從包裡面掏出了帛書的拓本來,根據上面的描述和抽象到根本無法辨識的地圖,一一指明,說到激烈的時候,甚至還會大吵,接着又讓張知青從揹包裡面掏出一個古怪的鏟子,在他們選定的地方挖出幾個坑來。
挖坑是個苦力活兒,張知青即便下鄉種過地,一個人也有些氣喘吁吁,我想過去幫忙,卻被程老制止了,讓我和戴巧姐在遠處待着便是了。
我認出了張知青拿着
的那鏟子,跟當初冒充探礦隊的那些個領導所用的,幾乎是一樣的款式。
這東西叫做洛陽鏟,那時的我已經知道了,這東西是用來盜墓挖墳的著名工具,配上白蠟杆子,甚至能夠知曉十幾米的地下,到底埋藏着啥。我們這次前來,輕裝簡行,並沒有帶什麼大型的勘測設備,因爲我們只是先行確定,如果真有,到時候立刻將現場保護起來,然後申請經費進行挖掘工作。保護科考隊成員的人身安全,是我們的責任,然而面對着程老有意識的疏遠,戴巧姐還是表現得有些不滿,在遠處冷臉看着,並不上前湊趣搭手。
挖挖停停,張知青汗水淋漓地在這山凹子下面總共挖了四個坑,程老和老孫一個一個打量,很仔細,每一處的泥土都仔細翻看,那老孫甚至還抹了一把泥,往嘴裡面送,也不知道他這麼砸巴,到底能夠嚐出什麼滋味來。
太陽偏西,我們帶着四份泥土回去,程老決口不提關於古墓地址的任何事情,小心翼翼的防範着。我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幫着張知青背土,一路走在前頭,回來的時候,程老找到了申重,幾個領導在屋子裡商量了好久,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這些麻煩事兒,自有領導們操心,而我則在一個老鄉家裡找到了小魯,他今天無所事事,蹲村口曬了一天的太陽,瞧見我,樂呵呵地問吃了沒。我和小魯之間,往昔還有些競爭的勁兒,不過自從黃岐來到了我們二科,同仇敵愾久了,彼此之間倒也親近了許多,再說了,當初在省鋼那兒,我還救過他的性命,關係自然有所不同。
閒聊兩句,小魯問我,說這些人到底是爲什麼,竟然會這麼重視這事兒?
埋在土裡面的東西,又不會長腿跑了,早一天挖、遲一天挖,這個有什麼區別,而弄得這般如臨大敵,還真的有些人心惶惶呢。
此行的意義,在出發之前申重就已經給我們統一過思想了,不過小魯這人一向覺得,死物不如活物,那些從土裡面刨出來的東西,以及所產生的歷史意義,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這幾天工作組緊張的氣氛讓我們所有人心中,都好像壓着一塊大石頭,私底下的怨言也頗多。這些牢騷話,我也懶得附和,又閒着扯了兩句,我問起黃岐,小魯告訴我,說那傢伙不肯與我們爲伍,今天一整天,都在跟那些戰士們混在一起。
天已入夜,有人送來晚飯,是託老鄉做的白麪蒸饃,我們吃完之後,也沒有再多談,工作組有紀律,不準私自外出,所以就早早地歇了。
不過這一覺並沒有睡好,半夜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命令,說要緊急集合,這話兒可真的是要人老命了,我們這一個屋子裡的五個人都開始罵起娘來,沒想到傳話的人更兇,直接在外面拉起了槍栓,大聲喝道:“所有人,立刻起來,到村口的曬穀場集合,再囉哩囉嗦,就
動槍了啊!”這話兒說得所有人都醒了,槍乃兇器,當兵的一般都不會說這話兒,而一旦說出了口,就說明他們真的就有這種心思了。
我和小魯慌忙爬起牀來,草草將衣服穿上,跟着屋子裡的其他人一起急急忙忙地朝着村口曬穀場跑去,到達的時候,發現大家也都在,四周燃着幾隻火把,將程老、申重幾個領頭的臉,照得無比嚴肅。
場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剛剛醒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一報數,才知道少了一個人。那人是科考隊的,程老的一個學生,叫做張快。
我對這人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小魯倒是記得,告訴我,說是一個戴着黑框眼鏡,老老實實的一個男學生。這人失蹤了,到底怎麼回事?無人知曉,而領頭的幾個人一臉嚴肅,當查清楚了失蹤的人就那個張快時,程老和申重進行了再一次的討論。他們起初還能夠壓低嗓音,然而說了幾句,雙方的火氣都大了起來,我們在旁邊也聽得到幾分,大意是程老害怕會有風聲走漏出去,被人捷足先登了,我們需要立即出發,前往山中,而申重則以安全的問題出發,認爲夜裡趕路太危險,不如等到天明,我們再走。
從村子到我們白天到達的那個小山包,路程遠不說,關鍵是還有幾條溪水,夜裡走,的確不太安全,然而程老卻抓住這個問題不放,一定要立即出發。
爲了堅定自己的決心,他甚至很強勢地對申重說道:“此次行動,一切以我爲首,如果你執意違反我的意圖,那麼我自己帶人進山。”
這話兒讓申重完全無語了,也再沒有跟這個倔老頭爭辯的心思,而是猶豫了一陣之後,吩咐所有人將大件的行李暫存村中,留四名工作組的成員在此看守,而其餘人等,則立刻進山,前往被程老喚作“雙包丘”的地點行去。這吩咐一下,大部分人頓時就怨聲載道,不過這事兒,上面既然有了命令,就必須遵守,於是大家夥兒便在手電筒和火把的照耀下,開始朝着山中行進。
在山裡面,白天行路和夜裡行路,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工作組的這些人都還好,程老帶領的科考隊就慘了,走得磕磕絆絆的,沒多久,程老和申重等人臨時決定,將隊伍分成兩截,老孫和戴巧姐領頭,帶着五名身體素質不錯的隊員先行,而他們在爲大部隊,隨後趕到。
我白天跟着程老去過雙包丘,所以也被列入了這個名單,除此之外,還有張知青、小魯、工作組的谷夏以及一個當兵的。
程老十分焦急,囑咐幾聲之後,我們匆匆前行,一路小跑,終於在兩個多小時之後,踉踉蹌蹌地到達了雙包丘,然而還沒有等我們靠近,卻發現白天張知青挖出來的那幾個坑中,竟然有藍幽幽的火焰,十幾朵,在那山凹子裡上下漂浮着。
這場景,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的詭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