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袍哥會的人都是臉色大變,因爲按照他們的計劃,坐鎮陣眼之中的瘦竹竿兒李由,是不用出現在這裡的。
他的歸處,是坐鎮陣眼,然後調度各種變陣和調整,將深陷此中的青城山諸人給一點一點地磨死,而不是這般身先士卒地衝將出來,與他們一起,共同面對讓人聞風喪膽的青城山重瞳子。
劇本不是這樣的,那麼李由出現在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狗頭軍師的目光一瞬間就集中在了在他身後緊緊跟隨的我和徐淡定來,特別是看到了我手上的長劍,表情越發地清冷了,寒聲說道:“李由,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兩個小把戲都看不住,這到底要鬧哪樣?”
狗頭軍師輕蔑的語氣讓氣喘吁吁的李由恨意頓起,他來到了場中,轉了幾個方位,終於來到了一面旗幡之下,稍微恢復了安全,然後恨意凜然地說道:“喬建你個王八蛋,要不是你在大哥面前說這兩個小蝦米不值得大費周章,還說這兩人資質不錯,可以納爲己用,老子會這麼狼狽——終日打鷹反被啄眼,你曉得你眼中的這兩個小角色,到底是誰不?”
聽到李由這般氣急敗壞,那被叫做喬建的狗頭軍師不由得一愣,當時就飛躍而開,與青城諸人保持了距離,朝着我瞧來,而青城一脈,從重瞳子到李昭旭,一直到那七把劍,也都瞧向了我們。
我可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將出來的角色,南疆的戰場都壓不垮我,哪裡會怕這衆人聚焦的情景,再說了,身爲陶晉鴻的徒弟,我若是畏畏縮縮,也是丟了師父的臉面,當下也是抱拳拱手,朝着遠處的重瞳子恭聲說道:“茅山門下,掌教首徒,晚輩陳志程,拜見重瞳子前輩。”
與我一起的,還有徐淡定,也是抱拳說道:“晚輩徐淡定,拜見重瞳子前輩。”
我們兩人一前一後亮出了身份,鬼面袍哥會的人就像見到了鬼一般,而重瞳子則是滿臉欣喜的說道:“陳志程?我聽說當年茅山重開山門,邪靈教話事人,天王左使與茅山掌教陶真人一同爭一位陳姓少年,最後陶真人喜獲高徒,原來便是你啊。不錯,不錯,少年英偉而沉穩,氣度飛揚,不愧是茅山門下。”
說完了我,他又轉向了徐淡定,和氣說道:“你應該是水蠆長老徐修眉的麟兒吧?長得果然很像,當年你父爲了修習閉水功,從長江的源頭一直潛到了入海口,路過渝城的時候,我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也算是老交情吧。”
這四隻眼仁兒的語氣和善,讓人心生好感,可能也是因爲我們的出現,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一滴甘露,我們連忙躬身迴應,一派祥和,而另一邊的鬼面袍哥會諸人則是變了臉色,此番法陣倘若沒有那李由的主持,那邊只能依靠本身的規律自行運轉了,如此雖然也能夠有很巨大的加成,但是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般不完美了,後果自然是千差萬別。
勝負只在一
線之間,我們幾人很快就達成了攻守同盟,天平立刻就傾斜了,那重瞳子瞧出了瘦麻桿兒李由便是此中最關鍵的人物,他在鬼面袍哥會的地位或許並不如別人高,但是現在卻是能夠決定生死,故而在敲定與我們的合作關係之後,身子一扭,便朝着李由衝去。
然而即便在陣中,並非陣眼,陣法師終究還是此中最瞭解法陣之人,在緩過了神來之後,李由便放下了所有的負面情緒,腳步轉移,幾個扭身而過,便又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然而這兒終究不如陣眼隱秘,即便他通過光線的變化和空間方位的錯覺隱藏,但那重瞳子卻又不是那麼好哄騙的,這般成名的人物,除非是準備充裕,要不然哪裡能夠被這麼簡單的法陣給遮住了眼,更何況眼中有雙瞳之人,對於事物的本質更能看透,故而兩人一追一逃,弄得李由無比的狼狽。
戰端一開,諸人又開始陷入了一片混戰之中,鬼面袍哥會的光頭鐵牛依舊兇猛,請鬼上身之後,他變得十分恐怖,彷彿神話時代的巨人,以一己之力,便敵住了青城山老君觀的李昭旭和七把劍,當然,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爲有兩把劍受了傷害,旁人爲了照顧他們,故而將劍陣緊縮,步步爲營,方纔會如此。
那法陣依舊還在運轉,狗頭軍師喬健轉過頭來,一雙憤怒的目光看向了我和徐淡定。
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就是因爲我們這兩個變數,方纔會這般破爛,狗屎一般。
不可饒恕,既然是變數,那麼就應該直接消滅掉,免得再生事端!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喬健雙腳一蹬,那人便似離弦之箭,飛撲而來,我一開始沒有覺得,過了兩秒鐘,感覺對方就像是山呼海嘯一般,捲起無數炁場飛揚,但是也是有些急了,曉得這兒終究是他們的主場,而且鬼面袍哥會之所以能夠橫行一世,雄霸一方,隨便一個高手,自然都是讓人畏懼的,當下也是將魔劍緊緊握着,朝着前方如暴雨一般猛然一刺。
清池宮十三劍招。
清池宮是什麼地方,那是茅山主峰正殿,向來都是茅山掌門一脈的駐守之地,也便是主脈絕學,這門手藝變化萬千,有輝煌,有絢麗,有宛若江南細雨的溫婉,也有大漠黃沙的蒼涼,十三式劍招,包羅萬象。
我所學頗多,但是一上來便用上了最厲害的手段之一,便是爲了鎮住來者兇悍的氣焰。
此風不可漲,一旦壓不下去,那麼我們便要被他給追着砍殺了,一如我剛纔歇斯底里地追逐李由一般。
狗頭軍師喬健飛身而來,劍入其中,但見他刷的一下,甩出了一把精鋼骨胎的紙扇來,那白紙面上面揮毫潑墨地寫着五個大字“鬼面白紙扇”,不停地打旋,將我此處的氣勁給悉數撥開了去,一路勢如破竹,一直頂到了我的胸口上來,方纔被我凌厲的一招解式化開,兩人都受了勁兒,一起向後躍開,我凝望那人手中
的紙扇,寒聲說道:“好字!”
談到這字,喬健卻彷彿來了興趣一般,得意洋洋地寒聲說道:“當然是好字,這是我的上一任,不遠萬里地求來張大千先生寫下的,擱到如今,每一字都價值千金!”
我沒想到他扇面上的字還有這般的來歷,不過也曉得這所謂的白紙扇,其實也是延續當年洪門的叫法,是堂口裡面專門用來管賬或者謀劃的智者,這樣的人物,在一個堂口裡面的位置,要麼排第二,要麼排第三,妥妥的大人物。不過此戰事關生死,佛擋殺佛,神擋殺神,我也是殺紅了眼,哪裡管得這些,當下也是嘿然笑道:“字雖好,人卻不咋地!”
這話兒顯然是惹怒了這鬼面袍哥會的白紙扇喬健,這男人臉色肅冷,哼聲說道:“小子,當初力主留下你等性命的人,是我,所以李由罵我瞎了眼,這個我承認,咬着牙承認下來,不過既然是我犯下的錯誤,便由我來彌補吧!”
他表達完了自己的決心,當下也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造型醜陋的粗陶哨子,放在脣邊,輕輕地吹了起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的聲,一邊吹,一邊還能連連冷笑着說道:“小子,陰蛇蠱的厲害,你可能還不知曉,但是過一會兒,你就能夠清楚而深刻地明白了!”
說着這話,他腳步飄忽地吹着,生怕我上前過來,與他拼命,然而我卻抱着胳膊,紋絲不動,冷冷的看着他,一臉平靜。
我沒有喝過那粥,故而根本不懼此蠱毒發作,喬健吹了一會兒,瞧見我臉上一點兒痛苦之感都沒有,不由得一陣詫異,駭然說道:“怎麼可能,你難道沒有被種下蠱毒?”
我嘿嘿笑道:“粥中藏毒,這事兒你哄得了別人,能哄得住我這自小便在苗疆之地長大的孩子麼?哼,天真!”
然而就在我盡情奚落對手的時候,我身後的徐淡定突然一聲悶哼,直接栽倒在地。
這情況把我給嚇到了一跳,一劍揮出警戒,接着回過頭來,看着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徐淡定,詫異問道:“師弟,你不是告訴我你沒有喝過那粥麼,現在怎麼又倒下了呢?”
儘管承受着恐怖的苦痛,但是徐淡定卻還是一臉微笑,陽光燦爛地說道:“我不是中蠱,只不過有點兒拉肚子了,你別管我,繼續幹死他!”
瞧見徐淡定平靜的表情,我突然一下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沒有臨仙遣策的徐淡定,自然是中了招,只不過他不願消磨我抵抗和鬥爭的意志,方纔沒有跟我說實話而已。
這個徐淡定啊……
我心中惶然,然而這個時候,一具屍體從天而降,直接摔落在了我身邊幾米遠,腦漿和鮮血四濺,弄個我一身。
我詫異地四處望,發現場中一片混亂,卻沒有人死去,這人明顯是從外面被扔進來的。
我再低頭一看,瞧見此人的面容,不由得大驚失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