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鵬走到傅星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戲癡,我知道這件事很危險,要不是我不具備你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我就替你去了。”
此話並非虛言,凌雲鵬說這話絕非是無關痛癢地寬慰傅星瀚,倘若他的樣貌長得跟高子睿相像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充當高子睿的備胎,只是他並不具備這一點。
“老大,你說的是真心話嗎?難道你不害怕嗎?”傅星瀚驚訝地望着凌雲鵬。
“幹我們這一行的,危險是常伴左右,但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無法逃避,如果我們這些拿槍的軍人都畏首畏尾,不敢去同日寇拼個你死我活,我們身後的妻兒老小,兄弟姐妹,又能指望誰保他們平安呢?”凌雲鵬神情淡然地開導着傅星瀚:“身爲男人,就該做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生當人傑,死爲鬼雄。”
傅星瀚被凌雲鵬的大義凜然,捨生忘死的豪情所感染,他凝望着凌雲鵬,默默地點了點頭:“好,老大,我也想當一回英雄,我聽你的。”
凌雲鵬與傅星瀚擊掌爲誓,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戲癡,你放心,到時候,有我爲伴,你不會感到孤單的。”
“你跟我在一起?”傅星瀚激動而又疑惑地望着凌雲鵬:“難道你想跟我一起赴死嗎?我可不想拉你當墊背的。”
“戲癡,別這麼悲觀,說不定我們會有逃出生天的那一刻。當兄弟的自然是要同生共死,不離不棄嘛。”
傅星瀚一聽,鼻子有些發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凌雲鵬,你還他媽的真會煽情。”
凌雲鵬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如果真的需要啓動這第二套方案的話,到時,我會扮作你的助手待在你身邊的。”
“助手?高子睿不是和他未婚妻在一起嗎?”傅星瀚已經從秦守義那裡知道了高子睿和他未婚妻沈芝筠一起在鴻恩寺的寮房裡做實驗的事情了。
“不能讓日本人知道高子睿的未婚妻和他一起在雲霧山,否則日本人會拿他未婚妻來要挾威逼他的。”凌雲鵬知道日本人手段毒辣,會以高子睿的親人作爲逼迫他的手段,所以必須隱瞞沈芝筠也在雲霧山的事實。
傅星瀚點點頭,確實,如果讓日本人知道高子睿的未婚妻也在雲霧山上的話,那些殺千刀的一定會幹出禽獸不如的事情,屆時,高子睿可能就要被這夥畜生所左右,所以一定要隱瞞高子睿未婚妻一事。
“可我對高博士的情況一無所知,日本人那裡會不會有他的一些詳細資料?到時對不上不就露餡了嗎?”傅星瀚擔心自己不能勝任高子睿替身這個角色。
“嗯,你的這個顧慮不無道理,我會把從高博士那兒瞭解到的詳細情況告訴你的,但有一點你可以早做準備。”
“什麼?”
“高子睿是個左撇子。”
“高子睿是個左撇子?”傅星瀚眉頭緊皺,一臉苦逼:“老大,這難度係數也太大了吧?”
“你看看能不能模仿左撇子的舉止?”凌雲鵬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了。
“老大,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天啊,老大,你還不如直接把我往火坑裡推呢!”傅星瀚的眼裡已經流露出絕望之色。
凌雲鵬望着愁眉苦臉的傅星瀚,自知這個難度要求太大,對傅星瀚而言太苛刻,一個習慣於使用右手的人,突然間改用左手行事,這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習慣豈能說改就改的?這也就是爲什麼當初他靈光一現,想讓傅星瀚冒名頂替高子睿這個點子冒出來之後,忽然發現高子睿是左撇子這個情況,便嘆了口氣,打消了這個念頭的原因,這確實太爲難傅星瀚了。
而現在日本人封山之後,他不得不想再度啓用這個曾經的設想,只是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呢?他一時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除非高子睿的左手……
凌雲鵬的這個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如果到時候要啓用傅星瀚這個備胎時,這是唯一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只是對於傅星瀚來說,過於殘忍了一點。
“你先放寬心,事情還沒到那一步,我剛纔不是說了嗎,你只是備案而已,也許日本人相信高子睿已經離開了雲霧山,那他們就會撤離雲霧山,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凌雲鵬只能寬慰傅星瀚幾句。
“老大,你還有沒有第三套方案?”傅星瀚覺得第二套方案難度係數太高,執行起來危險性太大。
“第三套方案要是有的話,那隻能是硬碰硬了,也許到時候我們別動隊所有隊員只能與鬼子玉石俱焚,拼死力保高子睿突出重圍,但這種以卵擊石的方案目前不在我考慮範圍內,只有被逼到絕境時纔會啓動。”
傅星瀚一聽,神色凝重,看來這次凶多吉少了。
“老大,那三個人能行嗎?能讓日本人相信高子睿已經下山了嗎?”傅星瀚現在寄希望於裴俊傑那三名警衛,希望他們的說辭能騙過日本人,那他就用不着親身犯險了。
“但願吧,這事只能聽天由命了,希望那個鬼子中隊長好糊弄一點。”關於這點,凌雲鵬心裡並沒有把握,就算是裴俊傑他們沒露出破綻,但若是日本人多疑的話,還是有可能繼續在雲霧山上進行搜尋。
凌雲鵬擡手看了看那塊勞力士手錶,已經六點多了,他現在得趕快將食物送到魔鬼洞裡去,晚了的話,可能會被日本兵發現。
凌雲鵬打開房門,卻見秦守義和阿輝已經站在門口,默默地望着他倆,很顯然,剛纔他和傅星瀚之間的對話已被他們聽見了。
“老大,戲癡一定要去頂替那個高博士嗎?”阿輝的眼神裡滿含着對傅星瀚的不捨,儘管平時傅星瀚經常欺負阿輝,但阿輝卻對傅星瀚毫無芥蒂,反而對傅星瀚很是仰慕,不僅因爲傅星瀚風流倜儻,一表人才,而且他還會說多國語言,騙術高明,到哪兒都不吃虧,是阿輝心目中的偶像。
“是啊,老大,能不能用其他辦法救高博士離開雲霧山,這辦法太危險了。稍有不慎就會被日本人抓住破綻,戲癡必死無疑啊!”秦守義也不忍心傅星瀚落入鬼子的手裡。儘管秦守義和傅星瀚像是一對格格不入的冤家,彼此看不順眼,經常拌嘴吵架,但畢竟是同生死,共患難的戰友,無論如何他都不忍眼睜睜地看着傅星瀚深陷魔窟。
傅星瀚被這兄弟情義深深打動,想起自己曾經在上海租界當拆白黨,玩仙人跳的時候,若是遇到警察來抓捕,他的同夥往往扔下他獨自逃命去了,那一次就是因爲警察來抓捕時,他的同夥見勢不妙,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案發現場,而他則被警察逮個正着,由此被判了十年徒刑,要不是凌雲鵬冒着風險到監獄裡來將他營救出去,他這輩子就算是毀在了他的同夥身上了。
傅星瀚沒想到自己跟凌雲鵬,秦守義和阿輝他們仨才相處了幾個月而已,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遠遠勝過他曾經的那些狐朋狗友,他們遠比那些狐朋狗友仗義,儘管平時也會相互鬥嘴,相互擡槓,彼此看不順眼,但在關鍵時刻,他們會以命相搏,不離不棄,這種過命的交情令傅星瀚對朋友二字重新認識了。
在進入妙影別動隊之前,他對朋友二字的認知是:朋友是相互利用的,是利益互換的一張牌而已,是被用來當擋箭牌的,甚至是用來當墊背的。而此時,他才真正明白朋友二字的含義。
見秦守義和阿輝二人對凌雲鵬的這個冒名頂替方案產生質疑,傅星瀚感到一陣暖流涌上心頭,他明白這兩人完全是替他着想,爲他擔心,不忍心他落入日本人手裡,心裡感動萬分,他傅星瀚並非草芥,無人關心,無人問津。
這些人甚至比他的親生父母都對他有情有義,當年他的家人得知他乾的這些下三濫的事情之後,便不再認他了,登報與他斷絕了父子關係,還將他從族譜中除名,他從此成了一個自生自滅的孤家寡人,死後也是一個流落在外的孤魂野鬼。家對他來說早已經是陌生的地方,家人與他也早已經形同陌路,那個家已經沒什麼可留戀的了。他現在的家人就是這些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