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藍的雲朵密佈整個天空,讓白日明亮變得暗淡起來,淅瀝的小雨灑下大地,沒有一絲風的空氣有着沉悶的感覺。
這樣的天氣也很適合這裡正在舉行的葬禮,沉悶肅穆,小雨就像是淚水一樣代表着人心中的悲痛。
來來往往的人都穿着沉重的黑色衣服,臉上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是悲傷的色彩,這是一場葬禮,而不是一場宴會,何況死的人生前的地位是何等尊榮,就算死後死者的家族依然擁有讓普通人望及項背的勢力。而這份勢力代表的是權勢和財勢結合的政治勢力,參與這場葬禮的又怎麼會是一般人,他們深刻的瞭解死者家族的勢力,何況死者生前有很多人認識。
這場葬禮的一部分也被送上了政府的新聞聯播,因爲死者的身份實在是太重,也因爲參與葬禮的人都是這個國家重要領導者,這場葬禮說它是一場國家大事也不爲過。
也因爲死者和參加葬禮的人的身份問題,媒體也不敢做過多的報道,在錄製完需要的制式畫面之後,媒體很識相的告退,留在這裡的就只剩下參加葬禮的人。
律站在葬禮的草坪上,雖然他是外婆的外孫,但是作爲非直系成員的他也沒有資格在葬禮的最中央接受來往者的致哀,而且他也不想面對那些人,真誠的就罷了,偏偏他敏感可以看到察覺到一部分的虛假和做作的悲傷,真的是很討厭。他寧願淋着這場小雨,遠遠注視這場葬禮。
他的心裡沒有悲傷,因爲外婆走得安詳,也因爲不要面對之後的災難,死亡也不見得是壞事,死了之後沒有了感覺,沒有了思維,那麼再多的痛苦也不會有感覺、再多的災難也不用去承受,死亡是解脫。
只不過是再也見不到外婆了。只是這樣。
“律。”秦湛撐着一把傘站在聞人律的身後,爲聞人律擋去雨絲。因爲律看不到他,因爲律遠遠站在角落裡,避開人羣,所以在這裡,秦湛放縱了眼中的感情。帶着戀愛和疼惜的眼神注視着律。
律,很難過,畢竟那是最疼他的外婆,也只有在宋老夫人面前,律纔會斂去一身的尖銳,臉上綻放的笑容不帶譏諷和傲慢,那是面對自己的時候,律絕對不會露出的笑容,他渴望律對他綻放的笑容,這樣的笑容,他也只有在宋老夫人這裡看到,然後在夜晚一次又一次的回想,有的時候甚至會妄想律站在自己的面前,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容。
妄想只能是妄想,因爲它不會實現。
對於秦湛好心爲他撐傘的行爲,律不領情,一個快步,走除了傘的勢力範圍,纏綿而又溫柔的雨水落在身上。
雨不大,但是呆久了也會被淋溼的。
秦湛對於律的排斥早已習以爲常,就連心被刺傷的痛楚也習慣了。他縱容包容關心律,可對律任性不愛惜自己的行爲,絕對不屬於該放縱包容的事項裡。
“律,”聲音關切帶着一絲責備,“你這樣會感冒的,宋奶奶知道會罵你的。”律,不止是宋奶奶,我也會難過的,我要你好好的,但是我的希望永遠不是你會考慮的事情。真可悲,自己的擔憂卻要借用另外一個人來當藉口,才能讓律好好想,才能讓律迴應。
律這一次沒有走出傘的範圍,嘴裡輕聲的說道,“她已經死了。”所以不會擔憂,也不會罵他。
可是我還在啊。秦湛在心裡說着,臉上流露深切的悲傷,不是爲了今天葬禮上死去的人,而是因爲眼前的人從來沒有將自己的放在眼裡,放在心底。
就算心痛的要死,這人也會視而不見,甚至會因爲自己的流露痛苦而放聲大笑。可是自己就是着了魔,中了名爲律的毒,愛着這樣一個惡劣的人。哪怕是他的嘲諷,他的冷笑,只是他的眼中可以映出自己的身影,自己都會產生自虐的滿足感,只是注視着他的身影,只要他出現自己的眼底,自己就會愉悅。
自己很傻,很蠢,可是這份感情真的無法放開,淪陷的太深,已經沒有辦法從淵底爬出來。
秦湛默默的撐着傘,不再說什麼,律也沒有走出傘的範圍,看似接受了秦湛的好意。兩人之間難得會有如此的平靜,律的神思在外,秦湛卻在期望這樣的平靜再久點。
站在角落的安靜兩人,和葬禮上悲傷哭泣讓這個葬禮顯得熱鬧的環境格格不入,就像站在畫外的人一樣。
季非煙的身份在葬禮中的身份很特殊,一來她不是官場上的人士,二來她也不是和宋家有着利益牽扯的人,三來,宋老夫人雖然曾經想將她和聞人律送做一堆,但是宋老婦人臨終前,當着很多人的面,解除了兩人的婚約,說起來,季非煙和宋家也就沒有關係了。可是畢竟是相識一場,對於宋老夫人的尊敬和愛戴,季非煙還是出現在了葬禮上。
宋家的人沒有什麼意見,只覺得季非煙有心了,參加這場葬禮的人有很多宋家人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他們知道這些人或多或少是來和宋家攀交情的,人家來參加葬禮,宋家不好說什麼,畢竟多些人來送送宋老夫人不是壞事。
這裡因爲有很多的重要人士,所以葬禮的會場外有很多的檢測手段,只要沒有攜帶武器和危險品的人基本上都可以進來,畢竟宋老夫人生前可是中央核心的人物,有些百姓心懷悲切的前來送行也是有的。
向宋家的直系們致哀之後,季非煙走出擺放遺體的房間,纏綿的小雨落在了的身上,灰暗的天空籠罩着大地,一切看起來都是灰色的陰暗。
眼神在人羣中收索,這場葬禮秦湛也會參加。那份感情季非煙到現在還保留着的,在會遇見心上人的場所,季非煙怎麼會不去尋找那個人。正因爲有心,正因爲重視,所以才能在人羣中看到那人,就算遠得看不清樣子,但是卻能夠知道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找到目標的季非煙往目標那裡走去,同樣在會場外的聞人凜看到了季非煙,深知季非煙對自己的兄長有着陰謀的聞人凜留意到季非煙前進的方向,看到了站在那裡的秦湛和自己兄長。
隨後跟上了季非煙,秦湛和大哥的獨處,對於秦湛來說是多值得珍惜的一件事,聞人凜明白,更不用說現在兩人沒有爭鋒相對的情況,秦湛心裡有一定不希望被人打擾。只是,季非煙這個圖謀不軌的女人,還是讓她不要靠近大哥爲好。
本來想要找藉口讓季非煙離開的聞人凜計劃還沒來得實施,他前面的季非煙就停下了腳步。
眼中只有秦湛的季非煙,在靠近的時候也不免將另一個人放在了眼底,也正是因爲這個人讓季非煙停下了腳步。
季非煙複雜的看着穿着黑衣的律,這個她持着輕視態度對待的紈絝子弟,可就是這個紈絝子弟那一天擊碎了她的驕傲。
律在病房中的那一曲演奏讓她知道了什麼是音樂,讓她明白了自己引以爲傲的音樂在律的心裡是多麼的可笑,曾經對律在自己的演奏會上的無聊表情,想起自己曾經對律的評價,季非煙的心裡有一種班門弄斧的羞愧和尷尬。
在聆聽了律的一曲之後,才明白,自己的演奏無聊的評價都算高了,在那天之後,她甚至不敢碰琴,因爲只要按下一個音節,她就會想起那一曲,徹底擊潰了她自信的一曲,手就像被烈火燒到一樣從琴上抽離。她喜愛的音樂竟然會成爲她的噩夢。
不甘,當然不甘,那個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爲什麼可以有那樣的琴音的怨恨也產生了。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嫉妒,第一次發現自己如此的醜陋。她恨聞人律,害怕聞人律,因爲他摧毀了她的驕傲。卻又敬佩着聞人律,因爲那樣的琴聲是是每個音樂人的夢想,能夠聽到,死而無憾。
她不想面對聞人律。
季非煙的靠近,也讓聞人律和秦湛的眼神轉到她身上,對於季非煙,律是完全不屑一顧,也沒有心思搭理季非煙。
秦湛在有人向他們走來時及時的收斂起眼中的情感,隨後才注意到靠近的人是季非煙,在她的身後還有聞人凜。
秦湛上前一步,擋在律的面前,這是一種保護的姿態,戒備着季非煙對律的心懷叵測。
在律的眼裡,秦湛的行爲不過是和舊情人見面的正常反應,而無辜的季非煙原本來到這裡也沒有對律想要做什麼,只不過是看到秦湛激動了一下,想要親近一點,在她的眼裡,也沒覺得秦湛見到她的反應是對律的保護,對她的戒備。
唯一能夠看明白的就只有聞人凜然。
準備先和季非煙打個招呼的秦湛還沒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葬禮會場那邊的喧譁聲,讓他的注意力轉到哪裡去了,同樣被轉移的自然還有律、季非煙和聞人凜。
在那喧鬧中,律聽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眉頭皺起,然後舉步往會場走去。
那傢伙來這裡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