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牙,由膽大且不信鬼神的王二蛋帶着,出了街東王村,走了二里多地,便到了一個矮山的山麓。
王二蛋爲了準備上山,着實背了一個不算小的包。裡面有幾瓶水和幾張煎餅大蔥。
另外,手電筒,以及防身外加可以用來當登山棍來用的稍微短小一些的二股叉。
這叉子有極淡的血腥味,是大牙告訴我的。再加上看王二蛋握叉的手勢,我敢斷定,這小子沒少用它叉獵物。看來這個臉色蠟黃病態樣的漢子恐怕有些身手。
這樣更好,我雖然答應會照看這個王二蛋,但如果他有些自保的手段,或許,我能更省力。
於是朝大牙默默點頭。便跟上了王二蛋的步伐。
這山路,本有人蹚了出來。誠如魯迅先生說的,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所以,這山也一樣。可如今眼看是大雪新掩,加上又是夜裡,饒是有王二蛋的手電筒,他又是這村裡的人,還是走的踟躕了些。
後來大牙看不過去,朝四周問了問,指着王二蛋右手邊,懟了懟我。
我明白,大牙已經找到了路。於是,走近正用手電找路的王二蛋,說道:“二蛋,旁邊有路。”
說完,我當先走過去,身後傳來大牙催促王二蛋的聲音,走啊。
我沒回頭,但聽見身後嘎吱嘎吱的踩雪聲,也知道,王二蛋已經跟了上來。
走了一會兒,大牙開始指揮方向。我回頭看了眼王二蛋,這小子怕是已經一頭霧水。眼裡是有震驚,但扔亦步亦趨地跟着。
爬了一個多小時,似乎過了山腰。我遞過去一根菸給王二蛋。嘬了幾口之後,這傢伙才倒換一口氣,問大牙,說,這個大兄弟,你來過我們村沒有。
“沒有。”
那王二蛋便把一臉的迷惑丟給了我。我嘿嘿一樂,說道:“蒙的。”
王二蛋問不出啥東西,便索性不再問。
掐滅了菸屁股,衆人再走。
又大約這麼久,我們算是走到了山頂。沿着山脊往北走,便要到了魏家村。
這山脊要比爬上還危險,但有大牙在。還算順利。
魏家村便是遭遇黑狐黨帶路的那個女人家所在。兩個村的山路走起來並不遠。所以不到一個小時,我們就到了魏家村那頭的上山的路。
但了這裡,那王二蛋終於肯定我們絕對不是蒙的,但也不理解其中的道理。
“那個,大兄弟,你看沿着這裡往下,可就是那個魏家村了。咱們這一路上走來,啥也沒遇上。我就說那邪乎事是假的吧。”王二蛋笑道。
我正要說話,瞥見大牙那邊抽了抽鼻子,接着臉色突變。
“咋了?”
“下面村子異常。”
說完,就蹭地一下跳下去。滾入那黑暗之中。
一旁的王二蛋媽呀一聲喊起來,衝我嚷:“他不要命了?”
沒事,我擺手,也想趕緊下去。便對這王二蛋說道,你要麼在這等,要麼自己下山。我們需要馬上進村。
說完,我也不管他詫異的眼神,直接從山上跳下來。
之所以帶這個王二蛋過來,一是覺得這人不信鬼神有點兒意思。二是當個嚮導,不想過多暴露自己。可在這指路的方面上,王二蛋顯然沒能勝任。這纔會不得已露了一些。
而今知道村子有事,就再顧不上王二蛋心裡怎麼想了。
想通了這些,我也就果斷地跳了下來。
噌噌噌,轉眼,我已經越到了山根附近。
那魏家村的輪廓已經越來越大。
最後,我用右手勾住一棵歪脖子樹,身子掄了一圈,落到地面。
腳尖一點,再次奔跑而出。
臨近路口,我把魔家五鬼放出,收住這裡。交代一句就連忙衝進去。
此時,這魏家村還有人影奔走,竟然都是去看熱鬧的人。
見到村民漸多,我也稍稍收了些速度,改爲疾走。我知道,人們趕去的地方,怕就是大牙所說的異常之地。
追過去時,裹着厚棉襖的村民們正興致勃勃地看着熱鬧。我掃了一眼,並未發現大牙。但我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若是有變動。恐怕第一時間,就能衝出來。
大牙未曾現身,看來這裡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於是,我便隨着門口衆人的指點,往這戶人家的大院子裡望去。
只見一個破舊木頭桌子被臨時擡出來,當成了供桌。上面香燭,供果齊整。
此時,那燭火忽閃,顯然已經燒了一會了。
在這木頭桌子後,站着一個身穿道袍的老頭。遠遠看去,花白頭髮,清瘦。只見這老頭一身杏黃袍,手裡一柄銅錢劍,正站在桌子後頭,嘴裡不時嘀咕、哼哼唧唧。
緊跟着又是一陣搖頭晃腦地舉起銅錢劍就要舞動。
“快看,這老頭舞劍了。這是要做法啊!”一個年輕一些的漢子說道。
“啥老頭,那可是從陵縣請來的陰陽先生。聽說在當地很有名,叫,叫——”另一個漢子想要賣弄一下,但明顯忘了這老頭的名字。
“咳咳,這是曲樂水老大師。”有人小聲解釋。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聽說這位曲大師可是抓鬼的能手啊。在整個陵縣很有名氣。”
“我也想起來了,聽說這個曲大師抓鬼的費用收的可高,看來李三牛對他的婆娘還真是不賴啊。”
“可不,三牛還特意跑了一趟陵縣呢——”
一時間,衆人嘁嘁喳喳,大致的情況便一股腦入了我的耳。
先不管這已經開始做法的曲樂水怎麼弄,單說大牙預警的異常似乎並沒有出現。
我開始掃視這些圍在門口看熱鬧的人,並且相信,大牙也一定在盯着。
不一會兒,院子裡突然響起那曲樂水的一聲大喝,敕!妖魔鬼怪快快伏誅。接着把那銅錢劍上插着的一道黃紙往左邊香燭的火苗上一搭,點燃。
眨眼黃紙燒旺,再被西北風一吹,呼啦啦全變成了火星子,撲棱棱往上卷。
見到此景,那圍觀的衆人驚呼一身,真是高人啊。
但我卻看見,這根本就是火趁風而起勢,那風也並非什麼陰風。這曲樂水剛纔舞動了這麼久,其實就是在等風——
他孃的,這老頭,竟然是個騙子。
正當我暗自鄙視時,一股陰風突起,驚得滿院子雞飛狗跳,緊跟着桌翻燭倒,供品滾落滿地。吹得衆人嘶嘶打起冷顫,嚎啕着有鬼啊,爭相玩命奔逃。
這魏家村,今晚別想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