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就在我幾乎都忘記自己生日的時候,寢室的這一幫姐妹還替我記得。更沒想到,她們別出心裁地給了我這麼一個驚喜。
包房的燈都被熄滅了。
服務生收到指示,從門外推進來一個雙層大蛋糕,上面插着“20”的數字蠟燭。
我在她們的起鬨聲中許下了心願,然後一口氣吹掉了蠟燭。
不一會兒,燈光重新被打開,我已經是感動得熱淚盈眶,背過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淚。莫小雪走到我身前抱了抱我,打趣道:“哭什麼?拍拍自己的胸,告訴自己男子漢要堅強!”
“*,老孃是C杯!”我被她徹底給逗笑了。
服務生替我們分割好蛋糕,又推進來了兩箱啤酒。周芸是東北姑娘,嚷着今夜不醉不歸。我既然是今天的主角,當然也笑着放出狠話:“誰怕誰!”
沒想到周芸只是個假把式,三五瓶啤酒下肚就趴在一旁打起了瞌睡。莫小雪也喝得差不多了,手機鈴聲突然想起。她躺在一邊迷迷糊糊拿出手機接聽,下一秒就炸了起來。
我還算清醒,見狀問她發生了什麼。
莫小雪一邊提起隨身包,一邊對我說:“小罄對不起,我得先回家一趟。醫院那邊來電話,說我姥姥半夜逃走了。”
我一驚,她已經不由分說地跑出了門。
其餘的姐妹都在半清醒的狀態,我理了理頭緒,坐在沙發上思考莫小雪剛纔的話。莫姥姥不是失蹤了,也不是消失了,而是逃走了。她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從醫院逃走?
我正想着,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溫潤的聲音:“夫人。”
方北宸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竟然就坐在我的身邊,一伸手攬住了我的腰,順勢就吻了一下我的額頭:“生日快樂。”
能在這裡見到他,我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你的傷好了嗎?”
方北宸溫柔道:“好些了,至少可以來人間了。再說了,夫人的生日,爲夫豈能不來?”他起身朝我伸出手,又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猶豫地看了看一旁醉成一片的姐妹,方北宸讀懂了我的心思,笑道:“別擔心,她們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我會讓行知留在這裡看守,不會有人傷害她們的。”
我這才放心地點點頭,握住他冰涼的手。
方北宸讓我閉上眼睛,而後我感覺四周勁風颳過,再度睜開眼時已經置身在了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
一望無際的花海彷彿是人間仙境,無數的彩蝶在花兒中翩翩起舞。方北宸帶着我穿過一條小徑去往深處,在那兒有一架用藤蔓編造的鞦韆。這鞦韆像是懸掛在空中的,仰頭看去並沒有受力點。
“夫人請。”方北宸朝我笑着指了指那架鞦韆。
我懷揣着極大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直到將腳擡起來後發現它並沒有掉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方北宸在我背後輕輕推了一把,鞦韆就自己前後盪漾了起來。
隨着視野的逐漸上升,我竟然發現花海被人精心修剪過了,有許多地方比周圍的要矮上一截。而那一朵朵的矮花兒連接在一起之時,赫然生出了一張我的人相。
遠遠望去,就好似另一個我在花海中開朗地微笑。
我驚訝地捂住了嘴巴,忙問他:“你這是變出來的嗎?”
方北宸從地上摘了一朵花兒別在我的耳邊,輕聲道:“養傷期間閒着也是無聊,我就叫人開了一片花海。每次想念夫人的時候,我便親自去修剪一片花兒,後來就有了這張人相。”
我臉一紅,心說這傢伙活着的時候肯定是一個情場高手。
“夫人喜歡嗎?”方北宸溫柔地問我。
我點點頭,心裡明明喜歡得要死,可是面子上還是要繃着,頓了頓道:“恩……還行,還行吧……”
方北宸哈哈一笑,倚在我身邊的一棵樹上,全神貫注地看着我。我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眼。
不可否認,我心裡對方北宸還是有一些心動的。
我對男女關係的理解大多來自於小說和電視劇。我活了二十年都沒有談過一場戀愛,當下更不知道我和方北宸究竟算個什麼關係。只是心中暗暗覺得他是鬼而我是人,我與他終歸不是一路人,就算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將來。
我越是這麼想,心中就越是惆悵與害怕。
惆悵不知何時就會結束這段離奇的關係,害怕一不小心就陷入他的溫柔裡不可自拔。如果某一天,方北宸也像我媽一樣突然離開了我,又該怎麼辦?
“夫人在想什麼?”他突然開口問我。
我收回思緒,逼迫自己抽離出這種浪漫的氛圍。我想到莫姥姥,索性問他:“剛纔莫小雪告訴我,她姥姥從醫院裡逃走了。”
方北宸的眸子一黯,顯然是對我突然提出的這個話題感到失望。
我心虛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忽而一笑對我說:“她想必也是感應到了什麼。”
我想到那日去到2014年的經歷,長話短說地告訴了方北宸。方北宸聽得認真,最後摸了摸我的頭髮輕聲道:“那個老太婆是在煉鬼,那些嬰靈都是他捕捉到的。通過怨氣產生的力量給人催運,事成後她也能提高自己的修爲。”
他說完突然咳嗽了兩聲,我連忙從鞦韆上跳了下來,就看見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
“你怎麼了?”我驚慌地問他。
方北宸解釋道:“不要怕,我現在的身體沒有痊癒,不能離開冥府太長的時間,現在差不多得回去了。”
我聽完纔算安心,囑咐他回去後好生休息,沒什麼要緊事就別來人間。
方北宸的身影最終徹底消失在眼前,隨即一陣狂風迎面吹來,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眼時,已經回到了KTV包房裡。
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早上六點半了。
姐妹們也醒得差不多,周芸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問我:“幾點了?咱們回寢室再睡吧。”
大家接二連三的又都甦醒了,哈欠連天地回到了寢室。
我換了睡衣躺在牀上,只覺得枕頭下有什麼東西硌得慌。用手摸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面插着一張卡片,用蒼勁有力的筆跡寫着“生日快樂”四個字,並沒有署名。
看樣子是個男人的筆跡,也不知道是誰送的。
我打開盒子一看,才發現是一塊鋼腕的女士手錶,試戴了一番倒也好看。
宿醉之後有些睏倦,我將手錶收好後重新躺回牀上,只覺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蓋上被子就想睡覺。可我剛一閉上眼睛,突然就看見了無數只蜈蚣在我眼前爬行。
我嚇了一跳,猛地睜開眼睛,卻什麼也沒有了。
我心想大概是我產生了幻覺,隨即又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那些蜈蚣又忽然出現在了眼前,那密密麻麻的觸角蜷縮在一起,緩慢且堅定地朝我爬來。
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我一下子彈坐了起來。睜開眼睛之時,蜈蚣又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又嘗試了好幾次,最終發現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會立馬看見那些可怕的蜈蚣。
當下我是不敢再睡了,我最初以爲是不是房間裡有鬼怪作祟。可是我拿出靈玉仔仔細細檢查了房間每個角落,靈玉都維持着最初的通透潔白。
我有些納悶,可是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強撐着睏意起來玩電腦。
最後也不知道玩了有多久,迷迷糊糊中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隻只蜈蚣爭相恐後地爬到了我的身上,它們用觸角撓着我的肌膚。我覺得瘙癢難耐,就用雙手使勁扯掉它們。
“小罄,你這是怎麼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猛地從睡夢中驚醒,胳膊處一陣無法言喻的疼痛感侵蝕而來。我低頭一看,就看見我兩條胳膊被撓得面目全非,細長的指甲印在裸露的肌膚上縱橫遍佈,有好幾條都已經滲出了血來。
“我夢見有蟲子爬到了我身上。”我心有餘悸地解釋道,眨眼間彷彿又看見了幾條蜈蚣。
周芸大概是被我的傷痕嚇住了,非要送我去醫務室檢查。
醫生審視了我一圈,皺了皺眉頭:“同學,你的身體沒什麼問題。是不是近來壓力過大,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知道這也不是心理醫生能解決的範疇,只好點點頭假意答應下來。
周芸陪着我回到了寢室。少了莫小雪在身邊,我連一個可以傾訴商量怪事的人也沒有。我突然想起之前景澤給我畫的符紙,也不知道那玩意現在有沒有用?
我擔心大家害怕,於是帶着符紙去了衛生間鎖好門。
我將符紙貼在自己的腦門上,一咬牙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我聽見外面的周芸喊了一聲:“小罄,你這錦鯉怎麼突然自己跳出來了?”
下一秒,我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
我好像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世界。那幾十隻蜈蚣遠遠地趴在我的跟前,好像在顧忌着什麼不敢上前。更爲要命的事,無論我怎麼努力,居然都無法睜開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