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凜冽的寒風吹動着營帳發出呼呼的怪聲,如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反正就是輾轉反側睡不着,腦子裡總是反覆出現那個黑袍人和她精緻的臉孔。翻來覆去也厭倦了,她不由爬了起來,與其在營帳裡折騰,還不如出去走走透透氣。
軍營裡很安靜,除了呼嘯的冷風之外就是穿梭而過的巡夜士兵。她漫無目的的走着,心中卻沒有半點安寧。自從來到許純這裡,她覺得自己變了,變得比以前開心得多,原來可以離開樑破軍真的會讓自己如此輕鬆,但現在又算是什麼呢?自己在這裡很舒服,但是能多長久呢,難道就這麼不清不楚的待在這裡?許純已經不止一次說過了要自己離開的話,但是自己都裝傻充愣躲過去了,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自己究竟要怎麼樣呢?
如眉邊胡思亂想邊漫無目的的遊蕩着,一擡頭竟然發現自己已經又走到了許純的帥帳外面,她不禁搖搖頭,暗自苦笑。剛想轉身離開,忽然發現帥帳裡還有燈光閃爍,不由一愣。正好一個親兵在附近值班,她便走過去問道:“怎麼,公爺的客人還沒有離開麼?”
“已經離開了。”親兵也是知道這個如眉的特殊身份,雖然不知道她究竟算是什麼身份,但依舊很有禮貌的回答着如眉提出的問題。
“那公爺怎麼還沒有休息?”如眉很奇怪爲什麼帥帳裡還有燈光。
親兵有點猶豫,但還是回答道:“公爺剛纔讓我們送進去很多酒,現在應該在喝酒吧。”
“喝酒?”如眉皺了下眉“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今天這是怎麼了?”
親兵沒有說話,臉上出現爲難的表情。
如眉馬上就明白了,也不能怪這些親兵,他們對許純言聽計從,崇拜已經深入了骨髓,哪裡會有什麼人敢質疑他的決定呢,還不是想要什麼就給什麼了。當下嘆了一聲,有點埋怨的說道:“要是把你們公爺交給你,那就不知道會怎麼樣了?算了,我自己進去看看吧。”
酒入愁腸愁上加愁,許純這回終於有了體驗,酒不停地灌入他的口中,但是那個人和那些事情卻更加清楚了。往事如畫,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每一個細節都沒有被忽略,曾經嘉琳在那個大火沖天的夜裡的絕望眼神曾讓許純無法釋懷,可是今天嘉琳的淡淡然和冷漠的眼神卻更讓他痛徹心扉,絕望像是能征善戰的軍隊就那麼輕易地佔據了許純的心,這一刻許純淚如雨下,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天地萬物都化成了烏有。許純真的醉了!
如眉走進來的時候先是嚇了一跳,屋裡杯盤狼藉,酒罈東倒西歪的,許純已經趴在了桌子上,看樣子應該是睡着了。她慢慢走了過去,先是聞到了刺鼻的酒味,然後就聽到了許純微微的鼾聲。
“嗐…這是何苦呢?”如眉自言自語的說着,
輕輕地走到了許純的身邊。
許純此時睡得像個孩子,走近了纔看見他臉上依稀還有淚痕,如眉看着他臉上的淚水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似的,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龐,她竟然看的有點癡了,如眉慢慢伸出手來,想要拭去許純臉上的淚痕,但是就在手指快要接觸到許純的臉孔時,還是停住了。
我是什麼人?在他心中恐怕只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罷了!他對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感情,有的只是淡淡的憐惜,畢竟我還是他敵人的女人。他是什麼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可是在他的心裡卻還是隻有那一個人,就算那人根本不在意他,但他還是如此癡情,這纔是真的男兒吧。
只是老天不公,爲何他心中的人不是我呢?爲何沒有讓我先碰到他呢?如今這個形勢之下,就算心中真有千千結,但是又能如何呢?
這些念頭就在一瞬間便已經一一閃了出來,如眉越想就越覺得悲傷,心中便越發的失落,手也就變得彷彿千斤之重,竟然停在不到一分的地方卻始終不能再前進半分,但是讓她撤回手來,她卻又實在捨不得。僵持了半晌她才悽然的一嘆,手只能向上擡了一下,直接摸到了許純的頭上,在他的發上輕輕地撫摸着。
說實話,這個時刻她已經等了很久,在夢裡也已經實現了很多次,但是當一切真的到來時卻根本沒有想象的激動,甚至比做夢還缺乏真實感,如眉只摸了幾下,便住了手。她想轉身叫人進來,至少可以把許純給弄到牀上休息,在這趴着真容易生病的。可是當她剛剛轉身,還沒等喊出聲音,手便被抓住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體就被拽了過去,她完全沒有準備,腿一軟就跌坐在許純的腿上。
許純的手早已經變得粗糙而有力,五年的軍事生涯讓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只會寫寫文章的狀元郎了,他一把抱住瞭如眉,臉緊緊地貼在瞭如眉的肩膀上,口中喃喃道:“你別離開我!你別離開我!”
如眉剛纔變得僵硬的身體,一下子就軟化了,她也沒有想到男人的低聲哀求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滿心只想着要如何安慰這個看似那麼傷心地男人“我不離開,我不會離開你的。”她像是對許純更像是對自己堅定的說着。
許純好像也是聽到了,不再重複那句話了,但是手並沒有絲毫的放鬆,反而攬得更緊了“泫然,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麼想你呢?我許純是對不起你,所以不敢離你太近,但是我聽着你的消息,心裡卻覺得非常的疼啊,我不願你過那樣的日子,不願你和漢王繼續過那些不開心的日子。你願意做泫然就做泫然,不願做就不做,做你想做的人就好,可是爲什麼你就是不明白我的心呢?”
如眉的心像是掉進了冰窟裡,渾身冰涼冰
涼的,雖然她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是心裡明白和親耳聽到還是完全不一樣的,她依舊覺得天旋地轉一般,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心也是像墜入了萬丈深淵,沒有盡頭的墜落着。
他始終還是在愛着他的泫然,但是泫然是否知道他這麼難過呢?難道這就是愛麼?只會讓人痛苦不堪,可是既然那麼痛苦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奮不顧身的投入其中,無怨無悔。就像撲火的飛蛾,明知道會粉身碎骨,會灰飛煙滅,但依舊奮不顧身,也許這纔是愛!
我不是也一樣麼?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結果,偏偏依舊還是做着這樣那樣不切實際的夢,就算知道一切到頭來只會傷人傷己,卻依舊執迷不悟,我又算是在幹什麼?值得麼?可是什麼又是值得的,對於感情真的有對錯,真的有是非,真的有值得與否麼?
如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眼淚不由自主的向下滑落着,心中五味雜陳,但是總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狂喊着“去愛吧,愛這個男人。就算到頭來是一場空,也算是曾經愛過,也不會後悔,否則這一生都會活在痛苦之中。”
如眉低頭看着許純,他已經比剛纔安靜得多,但是手臂依然緊緊地抱着自己。他的臉上依然有淚痕,依然還殘留着痛苦和絕望,但是卻又分明是個孩子,一個倔強而又脆弱的孩子。猛的如眉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吻向了許純。這一刻她不再害怕,不再猶豫,不再考慮那些不知在哪裡的未來,如果這就是愛,那就去愛,就算之後會粉身碎骨也曾經愛過,絕沒有愧對自己;如果這並不是愛,那也要毫不猶豫,這人生已經太多的失望了,根本就不在乎多一樣,哪怕這樣會讓人灰飛煙滅,可是又能如何呢?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死,可是世間誰能不死呢?
當如眉的嘴脣接觸到許純的嘴脣的一剎那,如眉像是風中的樹葉一樣顫抖着,可是馬上她就感受到了來自許純的熱情反應,兩個男女在這寒夜之中像是忽然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溫暖,依偎在一起互相用身體來溫暖對方冰冷的心,直到他們尋找到了最溫暖的所在,直到他們的淚水被對方吻幹,這一刻他們不再屬於自己,而是全心全意的屬於對方…
天光放量的時候,許純睜開了眼睛,他的頭開始劇烈的疼痛着,但是昨夜的事情還是點點滴滴的被回憶了起來。許純驚愕的思索着,那些事情究竟是夢是幻還是真實發生的?從身體傳來的反應來看,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是不是和如眉呢?一想到這裡他不由一陣無奈,現在整個軍營裡只有如眉一個女人,除了她還能有誰?可是自己怎麼去問呢?這些話怎麼開口呢?如眉自己先行離開了,就是不願意把事情挑明,自己又何必做些無聊的事情呢?但是以後該如何與她再見面呢?不管如何,她都是樑破軍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