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突擊
“爲什麼選擇我？”
安德魯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正用着晚餐的達利溫羅，他和達利溫羅分配在一頂軍帳中，而在剛剛，對方向自己傳達了一個命令，自己被選入明日的突擊小隊。
這個小隊的死亡率，非常高。
“你是怕了麼？”
達利溫羅用勺子舀起糊糊，送入口中，表情閒適，甚至有些享受。
小時候自己餓了，去對自己母親喊餓時，迎接自己的是母親厭惡的目光，順帶一句話：
“你懂得餓，你怎麼不懂得去死？”
他很小就學着自己做飯，沒人教他，複雜的食物舂碎成糊狀，更方便做熟。
眼下在軍營裡吃這些，有點像是回憶童年，是的，他的童年也是可以回憶的，因爲他已經親手掐死了自己生命痕跡中的母親。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想知道，這是不是軍團長特意安排的？”
安德魯知道自己這個室友身份不簡單，對方和營長文圖拉之間的互動，對方能去軍團長軍帳開會……種種這些都表明，這是軍團長卡倫的自己人。
達利溫羅笑了笑，說道：“安德魯，這個世界很大，它或許會圍繞着某些人去運轉，但絕不是圍繞着你，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啊。”
不是嘲諷的語氣，只是很簡單的陳述，但這種打擊感，卻更爲劇烈。
吃完一份餐食後，達利溫羅覺得不過癮，將安德魯的那一份也端到自己面前，開始吃對方的那一份。
自己這個室友不缺好吃的，軍中很多人來時隨身攜帶的行李中就帶着東西，後勤方面也會寄送書信和包裹，再加上紮營時還能和那些沙漠神教甚至是本地人換取些吃用……
有門道的人，哪怕是在軍營裡，也能過得很滋潤。
安德魯沒有門道，但他有兩個女夥伴，那兩位女夥伴在弓箭營和陣法營裡能收到不少男性的禮物，她們會拿過來給安德魯分享。
當然，這兩個女夥伴對他的好也不是沒緣由的，達利溫羅就聽自己這個室友說過，以前在開拓空間內執行任務時他的小隊被困在了一處絕境裡，他將食物全都給了她們，要不是救援及時，他就已經餓死了。
“真的？”
安德魯還是有些疑惑。
“嗯。”
“那你爲什麼選我？”
“因爲我覺得如果任務失敗的話，我們這頂帳篷就可以直接清空了，你再找室友也挺麻煩的。”
“呵呵呵……”安德魯笑了起來，“我喜歡這個理由，很充分。”
達利溫羅吃完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做好準備吧，可以去和自己以前的隊友們道個別。”
“不去。”安德魯搖了搖頭，“死了就死了，不需要道別，這些事，我們都經歷過。”
“那就早點休息，養好精神。”
“有件事，我想問你，你和軍團長，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追隨者，我信奉着他。”
“我承認，經過這段時間的瞭解，他確實很有人格魅力，也確實能夠吸引到……”
“你確定自己瞭解他麼？”
“我……”
“我很欣賞你有時候表現出的棱角，雖然很多時候會顯得愚蠢和狂妄，但我依舊能從這裡面嗅到生命活力的氣息。
但你不要在我面前去嘗試用任何除開讚美的方式去形容軍團長，也不要企圖用你那還沒發育好的大腦和那不成熟的視角去解讀他。
因爲你和他之間的差距，遠遠超過了軍團長和盾牌兵之間的距離。”
安德魯執拗道：“《秩序之光》裡寫着：秩序之下，人人平等。”
達利溫羅翻了個白眼，說了句安德魯不理解的話：
“沒錯，是之下啊。”
……
翌日清晨，軍營裡再度呈現出有序忙碌的狀態，由盾牌兵、牧師和陣法師所組成的純防禦型軍陣，再度緩緩開出，一切，都像是昨天的重現。
達利溫羅擡起頭，看着天空中那一片鷹隼騎士，以及在鷹隼騎士中央的那頭骨龍。
還記得上次在這片沙漠中，自己是追殺他的人，現在，他卻帶領着一支軍團重新回到了這裡，而自己，也成了他的手下。
達利溫羅不相信什麼所謂的宿命，只不過是絕大部分人只會在海中掙扎最後溺斃，少部分人能找到一處焦巖攀爬固定，但就是有那麼幾個人，可以在浪潮中無視浪潮，踩在濤面上行進。
“你在想什麼？”
甘迪羅夫人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達利溫羅回過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沒想什麼，只是單純發個呆。”
甘迪羅夫人說道：“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
達利溫羅掃向後面，包括安德魯在內，有10名突擊隊員，每個人身上都綁着威力極大的卷軸，必要時，他們需要主動犧牲自己爲同伴創造出完成任務的條件。
“謝謝你選了我。”甘迪羅夫人說道。
“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你合適，沒其他意思。”
“但我確實需要這個機會，否則，我的處境真的是有些尷尬。”
“看開一點。”
達利溫羅寬慰了一下她，畢竟同是棺材中人。
甘迪羅夫人訕笑道：“是我自己的問題，呵呵。”
她明明早早地就簽訂了意向書，卻遲遲沒有來加入，硬生生地把自己從風險投資人熬成了高攀。
尤其是最後，她都沒看得清形勢，直到卡倫叫人帶了句：不來以後就不要來了。
她這才灰溜溜地從海底墓穴出來，來到了艾倫莊園。
而卡倫也沒有故意表現得很大度，恰恰相反，他是把對自己的不滿意掛在了臉上。
對此，甘迪羅夫人沒有絲毫埋怨，她也不敢埋怨，只能說，原本好好的一個局面，都是自己作成這樣的。
“轟！轟！轟！！！”
地動山搖，魔晶炮的齊射又開始了。
骨龍身上，卡倫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尼奧，問道：“還是12輪？”
尼奧迴應道：“當然，以後可以形成規矩定例，就叫【卡倫.席爾瓦彈藥量】。”
“昨天我和米格爾通訊了。”
“不是執鞭人？”
“執鞭人怎麼會直接干預前線指揮官呢？”
“呵呵，你怎麼對那個秘書說的。”
“把我們面前的敵人以及所面臨的局面，用了點誇張的修辭，向他描繪了一下。”
“老套路了，先鋪墊是麼？”
“倒不是爲了這個，我是儘可能希望執鞭人能覺得我‘平庸聽話’，不希望他看見我正積極求着擴大戰果和其他兄弟部隊攀比，這會給執鞭人一種失控的感覺。”
“哦，我明白了。”尼奧點了點頭，“拿捏人心方面，你是真的拿手，但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既然坐到這個位置了，你肯定希望能以大局着想，爲秩序在這場戰事裡，儘可能地多做出一些貢獻。”
“多打幾場勝仗就好了，我們的人會習慣，執鞭人也會習慣，秩序之鞭也會習慣，如果能拿到一個‘會打仗’的頭銜，那麼就算是執鞭人，也無法摘掉。”
“卡倫，你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
“還不是爲了給拉斯瑪大人一個驚喜。”
12輪煙花放完了。
軍陣開始前進。
卡倫觀察着下方的情形，說道：“比昨天沉穩多了。”
“這是必然的，兵員素質擺在這裡，而且各級指揮官都按照我之前的要求，每一次作戰後都要從最低級的作戰班組裡開始學習總結經驗教訓，最後呈報上來。”
“嗯，我昨晚收到了很多，看到後半夜；這算是在戰爭中學習戰爭吧，也是這次大祭祀決定介入荒漠戰事的目的。”
“嘖嘖，卡倫，你是懂寫報告文章的。”
軍陣進入大峽谷核心區域後，巨人翁開始抖落包裹裡的沙岩，建城計劃又一次開始。
但這次，抖落完包裹後，巨人翁就馬上縮小回到軍陣，同時軍陣內的防禦陣法也對外進行了外擴，將外圍還沒來得及抖落包裹的巨人翁進行保護。
峽谷守軍也在此時開始了反擊，和昨日完全不同位置的“蓋子”被掀開，各式各樣的反擊模式呈現。
襲擾到達一定階段後，一根根巨大的藤蔓破土而出，開始極爲猛烈的衝擊軍陣。
文圖拉舉着手中的盾牌，喊道：“穩住陣形，注意缺口填補！”
艾森先生則一臉嚴肅地命令手下的陣法師：“注意軍陣動態，不要管外部攻勢的方向，我們做好我們自己。二隊，繼續修建城堡，我們要迫使他們加大阻撓力度！”
布蘭奇喊道：“集中注意力，保持賜福頻率！”
所有牧師按照輪次，開始給上方凝聚出來的牧師巨像灌輸靈性力量。
到目前爲止，雖然戰場上打得無比熱鬧，但軍陣卻紋絲不動，就算有幾個巨人翁受了傷，也依舊逃回了軍陣內。
另一邊，由達利溫羅率領的小隊已經摸進了戰場外圍。
他的樹苗刺入地面，開始感應，每次感應到一個方向後，就立刻轉移，到達下一個位置點，重新插入樹苗繼續感應。
他清楚，自己的動作必須要快，現在自己那個堂哥的“注意力”都在戰場上，一旦他注意力回收，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的窺視。
而甘迪羅夫人則全程操控水晶，將自己這一行人的行蹤從“視線”上被抹去，除此之外，所有人身上穿着的都是偵查小隊那裡要來的具有隱蔽氣息功能的神袍，盡最大可能地遮掩住自己的存在。
終於，位置確定了，在峽谷西北側的一處邊緣位置。
達利溫羅這次沒急着過去，而是對身後的安德魯報出了一串數字，這是座標方位。
安德魯馬上寫在了術法黑紙上，一連捏出了七八隻烏鴉向後方飛去。
……
“樹根的位置找到了，呵呵。”尼奧下令道，“命令炮兵營，將這一座標列爲外圍打擊區域，不要專門對着這個座標打，省得驚動了他們，但那三門高級魔晶炮，給我瞄着這裡打，儘可能打深一點。”
盡一切辦法，能麻痹敵人多久就儘可能麻痹多久。
要讓對方感覺是對面不差後勤的秩序特務團“老爺們”又開始了浪射放煙花表演。
哪怕這次指揮部上方也遭遇了炮火攻擊，那也只是順帶波及到的，並不是找到了位置。
等下方的魔晶炮重新開始轟鳴後，卡倫對尼奧問道：“你的12輪鋪墊在這裡？”
尼奧擺擺手，說道：“你誤會了，我純粹是光明餘孽消耗秩序的炮彈不心疼。”
“呵呵。”
尼奧舔了舔嘴脣，又道：“換個文藝點的說法，現在我節約的每一發炮彈，日後都是會落在我們光明餘孽頭上的。”
……
炮火終於結束，達利溫羅的小隊一直位於這次轟擊區域的邊緣，所有人都被沙土覆蓋，等到炮聲停息後，才一個個地從沙土裡鑽出來。
這真是幸虧尼奧訓練時也毫不吝嗇昂貴的魔晶炮彈，餵養出了炮手的技術，否則要是哪個炮手一次座標沒調準，往這裡落了一發，那麼這支突擊小隊怕是連任務目標都沒看見就要集體去見秩序之神了。
遠處，軍陣那邊和守軍的僵持還在持續。
達利溫羅下令道：“前進！”
小隊所有人開始向座標位置移動，那裡已經被炸出了一個大坑，所有人沿着焦燙的坑壁滑落下去，在達利溫羅準備用樹苗向下繼續開鑿時，甘迪羅夫人先一步凝聚出一枚巨大的水晶，以鑽頭的形式向下快速撞擊。
見狀，達利溫羅不得不感慨道：“你這個效率真高。”
甘迪羅夫人提醒道：“任務成功你我要是沒死，記得寫在報告裡。”
“放心吧，不會忘的。”
鑽頭快速向下鑽進，過了會兒，甘迪羅夫人喊道：“打通了！”
安德魯一馬當先，撕裂自己的神袍，露出了捆綁在身上的高爆術法卷軸，這是在關鍵時刻才用的，但這種姿態表明已經爲了這次任務將生死拋開了。
其餘小隊成員見狀，也紛紛撕開了自己的神袍。
安德魯喊道：“諸位，雖然我們沒資格，可能也沒遺體進那裡了，但也不妨礙我們喊一聲：第一騎士團見！”
大家一起高呼：“第一騎士團見！”
說完，安德魯就第一個縱身跳了下去，其餘人紛紛跟進。
“呵呵呵。”達利溫羅發出了笑聲，這就是他所欣賞的生命氣息啊。
甘迪羅夫人小聲道：“我們要不要也喊一下？”
達利溫羅回答道：“我們已經在裡面了。”
……
廚餘堆積的深處，菲洛米娜感知到了這裡的震動。
她緩緩上浮，耳畔邊聽到了廚房裡廚師們的話語：
“秩序神教今天上午又進攻了。”
“又放炮了，哦，該死，他們的炮彈可真是充足。”
“爲什麼就他們放，我們的不放？”
“要是能正面對決，我們還用躲在地下麼？”
“嗡！嗡！嗡！”
忽然間，原本只能算輕微震盪的場面，一下子變成了劇烈的搖晃。
這是炮擊落在了這塊區域頭頂的表現。
“快，我們先進穩定甬道！”
廚師長馬上下令自己的手下跟隨自己離開。
穩定甬道是爲了應對秩序神教的炮擊特意設計出來的，這部分區域用了加固材料，更爲穩定，而其他區域，面臨來自上面的炮擊時，都有可能導致坍塌被掩埋。
很快，廚房裡就沒人了，這裡的廚房工作會等到炮擊結束後再恢復。
菲洛米娜從廚餘中浮出上岸，此時，外面不斷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叫喊聲，意味着在這一輪炮擊之下，這裡的場面很慌亂。
這是適合自己出手的機會。
不過，雖然她知道那個叫“比利恩”的是一個極具價值的刺殺目標，但在這裡完全失去方向感的她，並不確定自己離開廚房後能找尋到目標所在位置，畢竟這裡的地洞四通八達，和螞蟻窩一樣。
因此，菲洛米娜決定做兩手準備。
她先走到廚師長專門負責的那口大圓鍋面前，揭開很重的蓋子，下方的魔晶石還在散發着熱量，裡面腥紅的龍血配合着各種藥劑材料還在繼續被熬煮着。
這是那位“比利恩大人”每天都要至少喝三次的東西，如果自己待會兒出去沒能找到他完成刺殺，這裡還能預備第二次。
菲洛米娜取出了一個藥劑瓶，這是偵查小隊的標配毒劑，用來被俘前選擇自殺；
當然，也可以用來給刺殺目標下毒，這毒劑配方還是唐麗夫人給自己的，無色無味，能完美融入菜餚不被察覺。
菲洛米娜拔出瓶塞，將毒劑倒入這鍋湯中，她覺得自己這一手段很高明。
因爲早年，她只能聽自己外婆的吩咐做事，後來，變成聽卡倫的命令，哪怕是到了這裡，她也是聽普洱的指令，這一次，她發揮出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然而，唐麗夫人說的這毒劑可以完美融入菜餚，是沒錯的，但只侷限於菜餚；可是這鍋裡熬煮的龍血還搭配了各種各樣的藥劑，早就不屬於菜餚範疇了，所以，也不知道是哪種藥劑的成分和毒劑產生了反應。
總之，原本紅通通的一鍋湯，它竟然變黑了！
菲洛米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