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地方很大,崔可茵又剛過門,周恆少不得帶她一處處逛去,把府中每處地方都走遍了。
崔可茵記掛張老夫人要回清河,少不得開了單子,採買各種京城特產,以及張老夫人愛吃之物,一車一車往杏林衚衕送。又時常拉着周恆一同去杏林衚衕,不是陪張老夫人下棋,就是陪老夫人誦經說話。
如此,崔可茵還是一想到要和張老夫人分別,心裡便十分難受。想回杏林胡住兩天,陪陪張老夫人,無奈出嫁還沒滿月,按例,未回孃家住對月之前,是不能在孃家過夜的,只好作罷。
這天,在杏林衚衕賴到起更,才依依不捨告辭,和周恆回府。
一路上,依在周恆懷裡,只是抹淚。
周恆看着心疼,勸道:“祖母一定不願意你不開心,你這個樣子,讓她如何放心得下?”
崔可茵悶悶道:“不知顏青雲查得怎麼樣了,最近並沒有信來。”
真想快點把父親的死因查明,爲父親討一個說法,還父親一個公道,了了祖母的心願。
周恆道:“只有他一個人在路上奔波,哪有那麼快?你若需要人手,我這裡還有兩個拿得出手的幕僚,不如一併給你用。”
他的幕僚崔可茵見過,都是不錯的,特別是那個孟先生,更得周恆重用。
“你手頭也需要人手,還是算了吧。”崔可茵嘆氣。
周恆親了親她的額頭,道:“以前總覺得你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沒想到一旦涉及親情,卻是如此方寸大亂。你這樣子,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嗯?”崔可茵擡眼看他。
周恆在她耳邊道:“我們府里人員複雜,我怕你的脾氣被有心人摸清呢”
崔可茵在他懷裡坐直了,道:“我想動手清理一批人。”
周恆道:“這件事還是我來處理吧。你剛過門,這樣做,會有刁蠻任性不講理的惡名傳出來,這樣,怕是對大伯父的官聲有些影響。”
不得不提防崔振翊的政敵在必要的時候會放出風聲。說崔家教了這樣一個女兒出來。以此攻擊崔振翊。
崔可茵道:“你做不合適。一來這麼長時間一直沒動,剛娶了我,馬上清理一批人。人家會說是我挑唆的;二來,你現在羽翼未豐,不能與太后抗衡,母妃之死又沒個結論。後果太過危險。”
反正她都是逃不過的了,不如站出來。這樣還能保護周恆。萬一惹怒太后,也有個緩衝餘地。至於說廢黜了她,倒不至於。只是處理幾個刺兒頭,太后沒有理由大動干戈。最多給她小鞋穿。只要她佔了理,太后也拿她無可奈何。
周恆堅持道:“這件事,你別插手。我來就好。”
說到正事,崔可茵馬上恢復冷靜。道:“你沒必要跟我爭這個。”
這些天她雖然把主要精力放在張老夫人身上,晉王府的基本情況還是摸清了的。
馬車剛進晉王府,李德已得到信,諂媚地笑着,迎了上來:“王爺王妃回來了。”
周恆先下車,再扶崔可茵下來。
崔可茵道:“李總管辛苦了。”
她嫁過來之前,李德原想趁她立足未穩,給她下馬威,讓她清楚府裡誰說了算。可是崔可茵嫁進來後,一門心思撲在張老夫人即將要離京,爲張老夫人準備帶回清河的禮物上,難得有點空閒,便被周恆拉着在府中閒逛,管事用的還是原來的人,並沒有對他造成威脅。
這樣一個女主人,很合李德的心意,所以他沒有行動。
“王妃說哪裡話,都是奴才應該做的,哪裡談得上辛苦二字。”李德說着,吩咐玉簪:“王爺王妃回來了,傳膳吧。”
平時這些事都是綠瑩的活。
崔可茵沒動府裡的人,也沒使喚府裡的人。貼身服侍的活,這些人,插不上手。
玉簪應了一聲,轉身要行。
“不用了。”崔可茵道:“誰說吾要用膳?”
“呃……”李德笑容僵住,又很快綻開,道:“王爺並沒有遣人回府說不回來用膳,廚房早就把菜餚備好了。”
周恆道:“難道本王回不回府用膳,都須向你稟報?”
“不敢不敢。”李德嘴裡說着不敢,心裡卻頗不以爲然,一個在太后跟前刻意小心的軟禁王爺,真以爲自己有多體面麼?
周恆看都沒看他一眼,和崔可茵進紫煙閣去了。
兩人自然是在杏林衚衕用了晚膳纔回來的。
洗漱了,綠瑩端了茶具上來,周恆和崔可茵對坐,準備喝茶,外面卻傳來李德訓斥小內侍的聲音:“大膽,誰讓你自作主張,把菜倒了的?”
正在洗茶盅的周恆手一頓,崔可茵已道:“看來,此人留不得。以前你在碧雲居起居,怕是他沒有機會插手你的事。”
這話說給誰聽的,用得着說嗎?
接着,傳來小內侍的求饒聲,和手掌摑在臉上的啪啪聲。
這是打誰的臉呢。
崔可茵道:“綠瑩,請李總管過來。”
很快,李德依然一臉諂媚地笑,走了進來。
“王妃有何吩咐?”他微微彎了彎腰,算是行禮。
崔可茵道:“吾聽長史說,李總管進宮前,是有功名在身的舉人,不知可是真的?”
親王府的總管,都是從宮裡有職司的太監撥來的。李德原在坤寧宮侍候,拍了馬涼的馬屁,馬涼在太后跟前進言,才撥來晉王府。
李德聽崔可茵這麼一說,臉閃過一絲錯愕,道:“沒有的事,奴才從沒上過學,哪裡識得什麼字?想必是袁長史記錯了。”
這是揭他的短呢,心裡把袁方恨得牙癢癢的,自己從沒得罪過他啊,怎麼在王妃跟前上眼藥呢。
崔可茵卻是不信的樣子,道:“怎麼沒上過學呢?長史說,李總管出口成詩,是有名的才子,還說李總管可惜了。吾想着,若是長史說的是真的,吾一定要在太后面前爲李總管美言,脫了李總管的賤籍,恢復李總管的功名。”
周恆在一旁聽着,差點笑出聲來。
前幾天袁方確實在崔可茵面前說過李德酒後自誇是舉人的話,還說王哲只不過運氣好,識了幾個字,便一路升到秉筆太監,代皇帝批閱奏章,他是有名在身的人,反而只能在晉王府做一個內院總管。
崔可茵讓人打聽李德的底細,哪裡有功名在身了,不要說考中舉人,字都沒識幾個。
對袁方說過的這些話,李德自然是不肯在崔可茵面前承認的,更沒想到這些話會傳到崔可茵耳裡。萬一傳到王哲耳裡,後果不堪設想啊。
此時,他又驚又怒,給崔可茵下馬威的想法早丟到瓜窪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