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一如既往準時回到安華宮,柔嘉做天真狀,搶在崔可茵前頭撲了過去,歡歡喜喜叫道:“皇兄。”
周恆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沒有理她。
崔可茵臉色一沉,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周恆上前扶起,問崔可茵:“柔嘉怎麼在這兒?”
崔可茵道:“妹妹有話跟皇上說。臣妾退下,皇上和妹妹好好敘敘。”
“說的什麼話。”周恆牽着崔可茵的手在羅漢牀上坐了,道:“有什麼事無須避你嫂嫂,說吧。”
柔嘉一直跟在兩人身後,見周恆正眼沒看她一下,一雙眼睛一刻沒離開崔可茵,心裡很是不樂意。不過想想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還是強忍着沒有發作,道:“臣妹求皇兄賜婚,把臣妹許給嫂嫂的兄長。”
周恆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臣妹對崔公子一見傾心,求皇兄成全。”這句話,柔嘉練了兩天啦,現在說起來,一點都不難。
周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看上朕的大舅哥了?”
柔嘉連連點頭,道:“求皇兄成全。”
看周恆的表情便知崔可茵果然信守承諾,沒有提前告訴他,她很是滿意,不免感激地看了崔可茵一眼。
周恆也看崔可茵,道:“這件事,你知道嗎?”
崔可茵老老實實道:“知道,妹妹昨天告訴我了。她要親眼求皇上賜婚,讓我別摻和呢。”
“膽子可真大。你一個姑娘家,就這麼說喜歡一位男子?”周恆道:“教養嬤嬤是怎麼教你的?難道你不懂這事須由你嫂嫂做主嗎?”
崔可茵道:“皇上言重了,一邊是妹妹。一邊是臣妾的哥哥,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還是避開的好。”
一個非要嫁,一個肯定是不肯娶的,誰摻和誰兩邊不是人。所以,在這件事上,崔可茵是堅決避開的。
柔嘉沒有不尊重崔可茵的意思讓周恆臉色稍微和緩一些。道:“這件事。待朕和你嫂嫂商議後再做決定。”
“嫂嫂一定是同意的。”柔嘉見周恆沒有直接拒絕,高高興興地行禮告退了。
周恆沒有問崔可茵的意思,先傳膳。用了膳後,又和樂樂玩了一會兒,看樂樂玩累了,哄他睡了。再和崔可茵坐下喝茶。
崔可茵見他今天很有空閒的樣子,道:“皇上今天政務不忙麼?”
“每天要處理的政務只有更多。斷然沒有少的,哪會不忙?只是再忙也要陪樂樂呀。”周恆說着,修長的手指洗盅燙盅。他的手指修長乾淨白哲,動起來如一朵花似的。崔可茵看得移不開眼睛。
周恆微微一笑。最愛看她這樣看他的眼神了,要不然爲什麼他越來越喜歡喝茶了呢?
“柔嘉的事,你怎麼看?”
崔可茵反問:“皇上怎麼看?”
他難道不知道崔慕華一心求取功名嗎?
周恆先洗了茶盅。泡了茶,茶香從茶盅瀰漫開來。香氣撲鼻。他把一盅茶放在崔可茵面前,再慢條斯理道:“朕覺得,這件事未嘗不可。”
崔可茵擡眼看他的臉,道:“皇上?”
他是無意培養崔慕華還是擔心崔家坐大?要這麼說,他又何必對唐倫極是欣賞呢?唐倫可是她的表兄,也算外戚。
看崔可茵瞪大了眼,周恆道:“柔嘉野性難訓,崔家又是書香門第,能嫁入崔家,受書香薰陶最好不過了。”
“皇上這話欠妥當,柔嘉做爲崔家婦真的合適嗎?大伯母對媳婦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只怕柔嘉未必合她的意。”崔可茵說得急了,聲音有些尖銳。
周恆道:“無妨,柔嘉跟皇姐一樣另外開府便是。”
“不行!”崔可茵斷然拒絕,道:“大哥是長子,哪能不承歡膝下而另外開府?大伯父只有這麼一根獨苗,他們另外開府,大伯父晚年豈不淒涼?”
這是一位明君該做的事嗎?
周恆斟酌道:“那讓大伯母調教柔嘉,教好了再娶入崔家好了。”
崔可茵氣結,背過身去不理他。
周恆摸了摸鼻子,把她面前的茶喝了,湊過去,道:“那你要朕怎麼樣嘛?”
崔可茵沒想到他湊了過來,一個轉身,兩人的鼻子差點撞上。
“你要真在乎我的想法,就不允這門親事,不要賜婚。”崔可茵嘟着嘴道。
兩人相識相愛一起生活這麼多年,這還是崔可茵第一次向他提要求呢。周恆真的很想答應她,但很快剋制心神,違心道:“彼此知根知底,實是一門好親。”
崔可茵氣急,甩臉走了。
周恆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沉默了。
崔可茵回了寢室,見周恆沒有追過來,很快確定他是故意的,意在削弱崔家的勢力。他到底還是起了猜忌之心哪。
周恆喝了兩盅茶纔過來,見崔可茵手託香腮發呆,在她身邊坐了,道:“是不是擔心尚了公主無法入仕?這個容易,朕廢掉這條祖宗成法便是。”
“祖宗成法哪有那麼容易廢除?你不要欺騙我。”崔可茵眼皮也沒擡。
周恆道:“不騙你。朕一直想整頓朝綱,這幾個月只是把王哲留下來的人清除出去,很多不合時宜的規矩卻還一直留着。朕這些天一直忙這個,想把這些規矩廢掉呢。不如拿駙馬不能參政這一條開刀,如何?”
看他說得熬有回事,崔可茵還真認真想了一下,道:“不妥,你這樣做,阻力一定很大,如今內有楚王伺機而動,外有曾先虎視眈眈,我們如何能輕舉妄動?”
周恆道:“自太祖立國傳到朕這一代,已經第八代了。當年善戰之風已蕩然無存,勳貴子弟不思進取,文官集團一心想把持天下,眼中沒有朕這個皇帝。長此下去,不說國將不國,君權也如一紙空話。”
文官們一向以天下爲已任,一心希望皇帝什麼事都不幹,治理國家的事由他們去做,只在他們需要的時候站出來當他們的仲裁即可。至安帝厭煩政務,因而不理朝政,如果不是把政務託給王哲,而是託給內閣,那便合他們的心意了。
周恆雄心勃勃,一心想要開疆拓土,怎麼可能把政務交給他們?因而,衝突難免,只看什麼時候爆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