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秀轉身,攔住了路,道:“崔小姐要去哪裡?”
崔可茵挑眉,道:“北海的官房是你家的,大相國寺的亭子也是你家的不成?”
綠瑩很大聲地笑,道:“原來李五小姐出門帶着官房呀。”
李秀秀氣得倒仰,深深吸了幾口氣,道:“你不要血口噴人。”
若不是綠瑩站在崔可茵身後,她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上午躲在樹後鬼鬼祟祟偷窺,說出去不雅,現在可是光明正大的偶遇,崔可茵哪裡會客氣,道:“不是嗎?那李五小姐怎麼攔在這裡?難道不知道好狗不攔路?”
血直往李秀秀腦袋上衝,道:“你纔是……”
崔可茵打斷她的話,道:“就算是惡狗也不該攔路嘛,這裡可是大相國寺,不是你們定興侯府。”
不要說綠瑩,就是平時沒有存在感的紫蘭也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又記掛着自身的職責,側過身,以防李秀秀暴起傷人。
李秀秀氣極,想衝上去和崔可茵掐架,又怕落在周恆眼裡,成了一個沒有教養的人。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探得周恆在這裡和釋佳大師下棋的。
“我還不知道崔小姐這麼伶牙俐齒。”李秀秀很快剋制撲上去掐住崔可茵脖子的衝動,雙臂抱胸,冷冰冰道。
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兇光全落在崔可茵眼裡,崔可茵笑道:“多謝誇獎。你是要當好狗還是壞狗啊?”
其實她也不一定非上山不可,大伯母心心念念要踩李秀秀,她不幫忙怎麼行呢。
李秀秀大怒,道:“你纔是狗!”
“對,你纔是狗。”崔可茵笑得越發迷人了。
兩人在山腳下鬥嘴,很快把亭子裡的周恆和釋佳驚動了,有內侍模樣的人過來問:“誰人在這裡喧譁?”
“公公。”李秀秀慶幸沒有衝動的同時,第一時間上前行禮,笑容諂媚,語氣溫柔地道:“還請通稟,定興侯府李五求見。”
來的是深潭。他面無表情看了李秀秀一眼,道:“還有一位是誰?”
晉王果然在這裡。崔可茵正想帶了綠瑩和紫蘭退下,綠瑩已屈膝道:“我家老爺姓崔。”
深潭道:“原來是崔小姐。兩位請稍待。”
這時再走,顯得對晉王不尊重。崔可茵只好含笑而立。
李秀秀見她腰桿挺得筆直,如一朵渠中怒放的白蓮,不由狠狠剜了她一眼,道:“原來你也垂涎晉王。”
“李五小姐禁聲。”崔可茵臉一沉,沉聲道:“你家大人沒教你,話可以亂說,屁不可以亂放嗎?”
“你!”李秀秀氣結。
前幾次見面,還覺得崔可茵性子平和,就是高傲了些,沒想到鬥起嘴來口才這麼好。
她咬牙,鄙視道:“沒教養,連粗話都說出口。”
崔可茵扯了扯嘴角,道:“對什麼人說什麼話,不是很應該嗎?”
說話間,深潭從小徑走來,先對李秀秀道:“李五小姐見諒,王爺不見。”再對崔可茵道:“崔小姐這邊請。”
崔可茵一怔,晉王怎麼會見她?
李秀秀已驚呼出聲:“崔可茵,原來你與晉王……”
“私相授受”四個字還沒來得及說,深潭已低聲喝道:“王爺面前,還請慎言。”
李秀秀髮抖的手指指着崔可茵,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特地盛妝而來,是想讓晉王對她一見鍾情,可是晉王不見她,卻見崔可茵,這算怎麼回事?
“崔小姐,請吧。”深潭肅手做請。
崔可茵只好邁步。
綠瑩緊張地看了紫蘭一眼,示意她先走,若是有什麼狀況好及時保護小姐。
崔可茵來到亭子邊,待深潭稟過後,低頭行下禮去。
“免了。”
溫和如春風般的聲音,很熟悉。崔可茵訝然擡頭,和一雙溫喧的眼睛對在一起。
“是你?”崔可茵失聲道,臉上寫滿了驚訝。
原來他就是晉王,可爲什麼自報姓名叫周持之呢?再想到他青衣小帽戲弄李秀秀,又釋然。大概他是這樣的性子吧。
周恆含笑道:“是我。小王姓周名恆字持之。封號晉。”
這是向她解釋爲什麼自稱周持之嗎?崔可茵再次行禮,道:“見過王爺。”
“坐吧。”
歡喜把一個藤席織成的蒲團放在周恆下首。
釋佳大師起身告辭:“老訥告退。”
周恆含笑道:“這位崔小姐棋藝很好,大師不妨和她手談一局。”
他神態懶庸,笑容明亮,像閒着無事,只是勸兩個朋友下棋似的。
釋佳有些猶豫,瞥了崔可茵一眼。
崔可茵謙遜道:“小女子怎敢與大師對奕?”
釋佳一瞬間做了決定,道:“無妨。”
周恆起身坐到美人倚旁,讓出棋盤旁的位置。
崔可茵不再推辭,道了謝便坐下。
周恆暗暗點頭,落落大方,與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子全然不同,不愧是崔氏女。
綠瑩卻張大了口,半天回不過神來。這個一會兒做貴介公子打扮,一會兒做小廝打扮的人,原來是親王?怎麼會?
釋佳的棋藝是很出名的,等閒人想求一局而不可得。如果不是周恆的親王身份,又向大相國寺捐了一千兩香油錢,他怎會親自與之應酬?
周恆先還倚在美人倚上,然後慢慢直起身來,再接着身子前仰,臉上神色也變得凝重。
崔可茵和釋佳盤中廝殺激烈,亭中隱隱有金戈鐵馬之聲。
綠瑩和歡喜以及一個身着灰色僧衣的小和尚已立不住腳,退到亭子外面去。
釋佳額頭滴下一滴汗,落在僧衣上。
崔可茵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棋盤,蔥白般的手指,拈了一粒棋子,慢慢落在棋盤上。
不知過了多久,釋佳哈哈大笑,道:“女施主棋藝高超,老訥佩服。”
崔可茵微微一笑,有些蒼白的臉上有細細的汗珠。
亭中又恢復清風徐徐的樣子。
綠瑩不知道誰贏了,忙進亭子遞上帕子,仔細打量棋盤,卻是自家小姐贏了一子,心裡莫名的一鬆,露出笑容。
剛纔崔可茵只覺肩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好在她自小在張老夫人教導中,習慣越是艱難越鎮定,纔沒有出差錯,險勝了這一局。
“慚愧。”崔可茵脣邊含笑,謙遜道:“多謝大師相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