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一天沒見到母親,眼看天黑,急急忙忙跑來找母親。雖然見父母行爲有些怪異,他一個小孩子,哪裡在意這些,只是朝母親撲了過去,一把撲進母親懷裡。
崔可茵怕他跌倒,忙抱住了他,道:“樂樂可想母后?”
“想!”樂樂說着,在母親臉上親了一下。周恆湊了上來,指了指自己臉頰,樂樂跟着也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告狀道:“母后,父皇要我吃青菜。”
這孩子最近不喜歡吃青菜,一見夾到他碗裡的青菜便皺眉。
周恆見他告狀,故意板着臉道:“你小子學會告老子的狀啦?讓你吃青菜,還告狀,再說老子的壞話,可就不讓你吃飯啦。”
樂樂嚇得一頭扎進崔可茵的懷裡,緊緊摟住崔可茵的脖子不放。
崔可茵橫了周恆一眼,道:“怎麼嚇唬起孩子來?”
周恆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中午哄他用膳,費了朕多少功夫。這孩子,青菜吃到嘴裡,還一條一條拉出來。這會兒還告朕的狀,嗯?”
最後一個鼻音兒卻是對樂樂說的。
樂樂不理,只管把頭埋在母親懷裡。
崔可茵自小缺少父愛母愛,張老夫人再疼愛她,午夜夢迴之時,她也總控制不住會去想如果父親尚在會如何疼她,如果母親尚在又會如何愛她。這樣的念頭越是長大,越是不可抑制。因此,自從有了樂樂,她便不想限制他的天性,想在他小的時候,儘可能讓他無憂無慮地成長。除了對他必要的教養以外。一切順其自然。
因此樂樂既沒有身爲皇子的嬌氣,也沒有頤指氣使的傲氣,知道什麼時候該撒嬌,什麼時候該聽話。
周恆認爲,崔可茵把樂樂教得很好。孩子麼,該玩的時候玩,該懂禮的時候便得學會懂禮貌。
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學會了告狀。這孩子是在哪兒學的?
崔可茵一邊摟着樂樂輕拍他的後背。一邊瞄了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孫乳孃、唐乳孃、翡翠一眼,見周恆沉下了臉,孫乳孃臉色倏變。心中便有了底。把樂樂哄好,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了,閒閒和他說話,問他一天玩什麼。有沒有練字,一邊注意觀察孫乳孃的臉色。
周恆沉下臉也只一瞬間的事。很快若無其事慢慢端起茶喝了。
用完膳,樂樂粘着崔可茵不放,非要她講故事。崔可茵把他抱在膝上,給他講了孟母三遷的故事。周恆坐在燭下。邊批奏摺邊時不時瞟母子兩人一眼,脣角高高翹起。妻兒就在身邊一問一答,這樣的生活。纔是他想要的嘛。
過了兩天,查出孫乳孃平時遇事喜歡推諉。又喜歡抱怨,常把一些瑣事告訴樂樂。其實她說的那些瑣事,不過是與唐乳孃的小摩擦,也沒指望樂樂懂,可是潛移默化中,樂樂卻有了遇到不高興的事找母親發牢騷的舉止。
崔可茵把孫乳孩叫來,也沒說她什麼,找個由頭賞了她,道:“哥兒不小了,也該遣了乳母了,本宮已吩咐綠瑩給你安排一個去處。你安心隨她過去,好好辦事便是。”
這兩天孫乳孃一直惶恐不安,聽崔可茵這麼說,知道自己犯了錯,皇后纔給她留了臉面,哪敢說半個“不”字?磕頭謝了恩,和樂樂告別,跟隨綠瑩去了。
第二天樂樂一覺醒來,問起孫乳孃,崔可茵道:“孫乳孃家裡有事,母后遣她回去了。你要做什麼,只管和唐乳孃、翡翠姐姐說。”
樂樂平時和翡翠更親近,小孩子記性又差,不過半天,就又和翡翠玩到一起,把孫乳孃離開的事全丟在腦後了。
崔可茵看他玩得滿頭大汗,拿帕子給他擦了。樂樂忙着和翡翠比賽搭積木,不待崔可茵擦完汗,又跑開了。
“這孩子。”崔可茵含笑搖頭。
珍珠悄悄走過來道“娘娘,紫蘭來了。”
崔可茵挑了挑眉,道“傳。”
紫蘭來了,臉色不大好,行禮後道:“娘娘,楚王逃了,正在搜查中。”
周康一直沒有逃跑,是因爲做着朝堂上有大臣站出來廢黜周恆,扶立他爲帝,到偃師恭請他赴京城即位的美夢。沒想到趙平一說他風寒已愈,欽差便強行要他上路。
緊急關頭,曲天一直在他耳邊叨嘮的那些話便起了作用。如果到了京城必死無疑,逃跑回洛陽舉事還有一線生機,他又不是傻子,哪會乖乖進京受死?
他卻沒有細想,周恆並沒有下旨捉拿他進京。也就是說,周恆暫時不想和他撕破臉。要他進京,不過是看他的表現再作決定。
周恆礙於皇帝的身份,史官手中的筆,百官的阻力,不會做得太過份。總要他有反跡,才能誅他。畢竟此時的周恆已是勝利者了,與周康又是骨肉兄弟,爲博一個兄友弟恭的美名,不會先動手。
讓他進京覲見,是朝臣上的摺子。至於上摺子的朝臣有沒有揣測上意的意思,那就不足爲外人道了。
周康心虛,欽差頗爲強勢要求他即日上路時,他害怕了。腦子裡想到的,是曲天這些天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皇上分明嫉妒王爺賢能,此次宣王爺進京,一定會暗中謀害王爺的性命。王爺啊,您進京,肯定是性命不保的啊。”
“進京性命不保!”他腦中翻來覆去只有這句話,不要說吩咐下人們收拾細軟,便是連擡腿邁步都覺十分費力。
曲天大急,在這生死關頭,逃出生命總好過引頸受戮。只要周康反了,他便有用武之地,一旦周康舉事成功,他便有從龍之功,從一個一文不名的幕僚搖身一變,成爲封侯之臣。這樣的買賣,實是隻賺不虧啊。
他卻沒有想到,造反能夠成功的,都是社會動盪,民不聊生,人心思變的朝代。現在社會穩定,周恆的新法擡高商賈的地位,民間資本如雨後春筍般萌芽,農民們只要有條件,除了種田之外,也想方設法做點小生意貼補家用。百姓想的,是如何賺錢改善生活,可不想把到了嘴邊的好日子弄沒了。
這樣的形勢,造反如何能夠成功?
要不說,怎麼曲天只能在周康這兒混一碗飯吃呢,水平不足啊,看大勢的眼光全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