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問你這個!”官家眼裡閃過怒意和不耐,眼睛不由自主眯了眯。
“喬氏自幼暴躁不講理,沒想到出嫁後脾氣還是不改……”太子被官家眼裡的怒意閃的心神恍惚,剛要退縮,一眼瞥見旁邊長身而立的大皇子,立即挺起胸膛,語氣昂然惱怒,卻透着不易覺察的猶疑惶恐。
官家的眼睛又眯了起來,鄭栩下意識的擡手抹了把額角,喬嬌嬌的哭聲驟停,愣呵呵的看着太子,一臉的不敢置信。不遠處的林老夫人舒了口氣,有太子這句話定調,這場事就是喬嬌嬌自己作死!
宋太妃緊張的抓住李思淺的手,李思淺輕輕拍了拍她以示安慰,官家如此不拘小節駕臨已經死去的二皇子和林貴妃的外家寧海侯府,這明擺着是在懷念過去的人過去的事,官家和喬太后母子情深,太子真是蠢的可以!
“鄭頡生了六個兒子,到你這一輩……你有幾個堂弟?”官家打斷了太子的話,卻是轉頭問向鄭栩。
“回陛下,十六個。”
“噢!”官家拖長聲音,一臉譏諷,“你們鄭家這子嗣果然是大事!我記得鄭頡臨死前被鄭氏祖宗責罰,是因爲什麼?”
“是……因爲不重長幼,不辨嫡庶。”鄭栩喉結連連滾動,心底涌起股濃濃的不安。
“要不你們鄭家祖宗顯靈責罰,這鄭國公也輪不着你來當。”官家語氣輕淡極了,鄭栩卻聽的心驚肉跳。
“長幼!嫡庶!長幼!嫡庶!”官家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什麼,將長幼嫡庶四個字連唸了好幾遍。
太子斜着喬嬌嬌,神情極其不爽,聽到了官家的唸叨,也沒往心裡去。
大皇子面無表情,只是過於面無表情了,倒顯的有些不自然。
這兩句話不能細想,到底是長幼呢,還是嫡庶呢?
“你們鄭氏祖宗既然如何注重長幼嫡庶,身爲鄭家宗子,這規矩禮法更不能錯了半分,”官家的話說的慢吞吞透着冷意,“孝一道最講究個順字,你身爲鄭氏宗子,自然要順從祖宗心意,朕以爲,這鄭家宗子、還有這爵位,當非鄭氏原配嫡子不得承繼,這纔算合了你們鄭氏祖先的意思,你說是不是?”
鄭栩愣愣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遠處的林老夫人差點暈過去,非原配嫡子,那豈不是說只有那個蠢婦的子嗣才能承繼鄭家?那個蠢婦!她的血脈只會污了她的子孫!
官家那句‘你說是不是’不是問鄭栩,而是衝着大皇子說的,大皇子憐憫的看着喬嬌嬌回道:“這事鄭家有失厚道,若是嫌棄喬家女,當初就不該結親,既娶了喬家女回來,就該寬厚待之,喬氏枯瘦至此,實在可憐。”
“嗯。”官家微微轉頭斜着鄭栩,一臉曬笑,“豈只不厚道,這等用心簡直可誅!”
鄭栩機靈靈打了個寒噤,急忙將求援的目光投向太子,官家臉上的冷冽更濃,重重‘哼’了一聲,轉回頭,牽着瑞寧公主往前走了兩步,站到喬嬌嬌面前,稍稍欠身仔細看了看她問道:“你要朕怎麼救你?”
“我!”喬嬌嬌臉上涕淚縱橫,仰頭看着官家,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只想着讓人知道她不是悍妒,她是受到了絕大的虐待,可往後到底要怎麼辦,她還真沒認真想過。
“唉!這是個傻孩子。”官家直起身子,看着瑞寧公主輕輕感慨了一句,瑞寧公主同情的看着喬嬌嬌,雖說從前她極其厭惡她,可看到她如今這樣,竟生出滿腹的兔死狐悲之意。
“阿爹,我陪您一輩子,不嫁人!”瑞寧公主往官家身邊靠了靠,低低道,官家另一隻手擡起拍了拍她,又看着喬嬌嬌道:“你雖是鄭家婦,可也不必拘於鄭家,要不,你還回喬府居住可好?”
喬嬌嬌拼命點頭,能重回喬家,能重新回去,她做夢都想。
“回到喬家,你也是鄭家婦,且收收脾氣,往後清靜寬和些,好好過日子,聽到沒有?”官家的交待溫和如春風,喬嬌嬌眼眶一酸,眼淚又奪眶而出,一邊哭一邊不停的點頭。
“喬氏雖居於喬家,可她還是你鄭栩的髮妻,是鄭氏一族的宗婦,日常供奉不可簡慢。”官家看着鄭栩吩咐,鄭栩一邊躬身答應,一邊偷眼瞄向太子,官家冷冷的盯着他,又掃了眼太子,慢吞吞加了句:“朕會有旨意給你,給喬氏,還有鄭氏一族!”
不遠處的林老夫人扶着高几,身子軟的幾乎站不住,鄭氏非髮妻嫡子不得承宗子位爵位,就算她退一萬步,讓這蠢婦生下嫡子……可如今喬氏回了孃家,她的兒子還哪來的髮妻嫡子?
她拼了半輩子心力,幾乎搭上了一切爭來的這爵位、這宗子之位,又要眼睜睜落到別人手裡了麼?
宋太妃低低唸了句佛,臉上露出笑容,李思淺捏了捏她的手,看着惶恐的鄭栩和一臉事不關已的太子,心裡生起股怪異之感,官家這樣的精明人,怎麼生出太子這樣的蠢貨?都說兒子隨娘,這宋皇后得蠢成什麼樣兒?不過看宋後面相,倒是一臉的精明。
若太子真能即了位……李思淺想着端木蓮生那些話,若真是那樣,朝裡就是一片亂相了,自己能預想得到,官家一定也能想得到,那大爺……
李思淺的目光落在大皇子身上,若是大爺能即位就好了。
被喬嬌嬌這一衝撞,官家的興致象是也被衝撞沒了,連杯茶也沒喝,就牽着瑞寧公主出了寧海侯府回去了。
李思淺先送宋太妃在二門裡上了車,看着車緩緩動了,這才轉身上了自己的車子,車子剛轉出寧海侯府巷子口,小廝紅雨一路小跑從街旁茶坊裡衝到李思淺車旁,隔着簾子稟報道:“太太,爺早朝領了訓練禁衛營的差使,散了朝就奉命直接出城去了禁衛營,讓小的留在這兒等太太出來稟一聲,爺說這一趟得在禁衛營呆上五天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