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口中的三伯母是跟着三孃的父親三老爺王棟赴任去了的柳氏。
柳氏雖然一直跟着三老爺在任上。這些年來卻只生有一女,二孃王瓊。
“三娘諸位姐妹們從兗州帶了些小玩意兒,等會兒就派人送去。”三娘不接六孃的話,只點頭笑道。
“多謝三妹了。”元娘看了五娘一眼笑眯眯道:“三妹你可不知,五娘盼着你回來可盼望了好久了,那每日一問‘三姐什麼時候回來啊’可沒吧我們給煩死。”
三娘轉頭便看見五娘正像小狗一樣眼巴巴地瞅着她,不由地笑出了聲。
“你們欺負人。”五娘撅嘴道。
“這下五妹可要高興了,二姐三姐都回來了。說起來二姐和三姐不愧是親姐妹,同時想着要給姐妹們帶禮物。”四娘捂嘴一笑:“只是不知道誰的禮物更爲出彩。”
“大家都是親姐妹,哪裡又有什麼親疏遠近的,四妹妹說笑了。三孃的禮物只是一些小玩意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妹妹不要嫌棄就好。”三娘不聽她的挑撥之語,四兩撥千斤。
“說起來二姐姐這帕子繡的可真是好,雙面繡可不是誰都能繡出來的。”六娘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粉色的繡帕道:“只是這麼多塊的帕子,二姐姐一塊一塊地繡過來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她還要寫字練琴,這世間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真讓我羨慕。”
四娘也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與四娘手中的那塊料子相似卻是桃紅色的繡帕,仔細打量了一番,點頭笑道:“這繡工確實是好,連林嬤嬤也說沒有十幾年的針線功夫墊底兒是繡不出來的。”
“咦?要繡十幾年才能如此嗎?難道二姐姐從生來就會拿針線?”
四娘但笑不語。
四娘與六娘一唱一和,無非就是想讓別人知曉二孃送給她們的繡着雙面繡的繡帕是出自他人之手而已。
柳氏人雖還未回來,送給孫氏的壽禮與給各房的禮卻已經在前幾日就派人送了回來,聽說二十隻活羊就裝了幾輛車,還派了專門的人伺弄。
其他的像是毛毯,葡萄酒,西瓜,各色乾果也是一車一車地裝了好幾輛大車,這些送禮的車從城門口一路走到王府惹得城中百姓皆來圍觀。有豔羨嫉妒的,有誇王家的三老爺三媳婦孝順的,也有感嘆大同巡撫真是個肥差的。
除了這些特產,柳氏還給孫氏,大夫人和二夫人每人送了兩張油光水亮的狐狸皮,給王家的小姐少爺們一人送了兩張上好的羊皮。
二孃王瓊給孫氏繡了一個麻姑獻壽的雙面炕屏,給大夫人和二夫人每人送了一個扇面,諸位姐妹們則各得一塊繡帕,都是用的雙面繡。
剛剛回來的時候,趁着換衣裳的時機趙嬤嬤將這些大致給她說過,只是東西她還沒有見到。即便二孃送的這些都是她人待她繡地那也與她無關。只是柳氏和二孃人還未到,府中就已經這般熱鬧了,未來的日子會是怎樣一番明爭暗鬥已經可以想見。
等孫氏打發諸人回去的時候,一直少有存在感的二夫人白氏卻對孫氏道:“母親,媳婦有事情想與您商量。”
孫氏端茶的手頓了頓,正往外走的幾位小姐也都很是好奇地看向白氏。白氏一直以來都很清楚孫氏不喜歡她,她也從來不沒事就往孫氏的面前湊,有什麼事情也基本都是孫氏吩咐了之後她應聲去做。做好了不邀功,做差了也從不爲自己辯解只恭恭敬敬地請罪。像今日這般主動留下來要與孫氏商議什麼的情況到是從來未有過。
“老2媳婦留下,你們都下去吧。”孫氏淡淡道。
三娘等人便退出了孫氏的房間。
“大姐姐,二伯母找祖母是要商量什麼事啊?”等出了孫氏的院子,六娘突然上前挽了元孃的胳膊嬌聲道。
“我也不知,母親未曾跟我提起。”元娘蹙眉搖了搖頭,眼中含着憂慮。
六娘撇了撇嘴,放下了元孃的胳膊,顯然是不大相信的。
“難道是爲了二伯母孃家向祖母求什麼恩典來的?”四娘轉了轉眼珠子,猜測道:“前幾日二伯母孃家的大嫂不是派人來過什麼府上麼?”
“舅母並未向母親請求過什麼,四妹妹你不要亂猜。”元娘急急辯解道。
四娘聞言一笑:“這種事情舅母也不會讓你曉得啊,再說你剛剛不是說不知道的麼?”
“這……”元娘語塞。
四娘便與六娘交換了一個“你看,一定就是這樣沒錯”的眼神。
“可能是爲了中元節和祖母壽辰的事情吧。好了,大家都回院子去吧,長輩們的事情也不是我們可以在一旁議論的。”三娘微笑道。
“我,我在這裡候着母親,妹妹們先走吧。”元娘搖了搖頭道。
中元節與祖母壽辰的事情都是大伯母在操辦,母親根本就沒有插手。想到這幾天母親總是一個人坐在那裡蹙眉出神,教她針法的時候還會不小心扎到手指,元娘心中很是擔心。
三娘嘆了口氣,不再勸她,只道:“那姐姐去那邊的廊下等着二伯母吧,這裡沒有地方遮陽,站久了恐怕會中暑。”
元娘點了點頭,扶着丫鬟往廊下去了。
四娘與六娘見無熱鬧可看,便也走了。
“三姐姐,你答應給我帶的玩意兒呢。”五娘好不容易待着了一個跟三娘獨處的機會,忙上前扯了三孃的衣袖子道。
三娘笑道:“等我回去就讓人給你送去。”
“那還是我去你院子裡拿吧”五娘雀躍道。
三娘見她高興便由了她,帶着她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此時孫氏的房裡,白氏將已經想好了的話說給了孫氏,見孫氏聽了之後半響不語,面上卻任是低眉順眼地站着,心中卻不免有些着急,正想着再說兩句,卻聽見孫氏緩緩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元娘作爲長姐,她的婚事我還要慢慢斟酌。你母親家嫂子雖是關心外甥女兒一片好心想做這個媒,可是我們王家畢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人家,婚姻大事可是馬虎不得。”
“可是元娘過了中秋就要十四了……”
“好了元娘她是我孫女兒,我還能不知道她多大年紀?十五六才議親的閨女多的是,你急什麼等我慢慢訪着了好人家,自然會給元娘做主。你不用多說了,退下吧。”孫氏說完便閉了眼靠在了榻上,不再搭理白氏。
十五六才議親的那都是些小門小戶的閨女,爲了將女兒多留幾年好給家裡分擔些活計。白氏聽了這話心裡更是焦急,可是她明白白氏已經將話說了,元孃的婚事孫氏要把關,不願意聽她這個當孃的給物色的人選。
只是看孫氏這些年對待她們二房的態度,她肯費心給元娘尋個好的婆家麼?也許礙於王家的臉面,富貴是有了,但是好不好也就只有各人自知了。
白氏知道今日再多說也無用,還會惹得孫氏厭煩,只能滿含憂慮地行禮告退了。
元娘一邊等着,一邊不安地在廊下來回走動,擡眼一見白氏出了孫氏正房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是待看到白氏臉上的表情時,元娘又將心提起了,她小步跑到了白氏面前擔心地問道:“娘,可是有什麼爲難之事?”
白氏本還在想着要想個什麼法子讓孫氏鬆口,遠遠瞥到一個身影朝自己小跑着過來纔回過神來。眼見着自家閨女那明明着急着想跑過來,卻一直注意着不敢丟了儀態,只小小地邁着碎步,裙襬上的玉環壓裙竟是連動也沒有動過分毫,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白氏心中有着隱隱的驕傲,驕傲中卻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她是嚴格按照名門閨秀的準則來教育元孃的,教她孝敬長輩友愛手足,讓她時時刻刻將溫良恭儉讓記在心裡。
二房的身份在這府中本就尷尬,她只希望女兒的將來能走得平順一些,少給人挑錯的機會。只是元孃的性子雖是極好,卻太過厚道了些,不知道將來是福還是禍啊。
想到這裡她又想起她託了大嫂物色的那個與白家是同族的後生,那樣的家世和性子雖不見得就是好,但也真的是合適元娘這性子的,若是錯過了可真的是可惜了。
元娘見自己母親的眼神一直盯在她身上,卻是蹙着眉頭沒有言語不由得心中更是着急:“母親?”
白氏回過神來,笑着朝元娘搖了搖頭,伸手將她被風吹起的一縷頭髮別到了腦後:“沒事,不用擔心。”
元娘聽得這話雖是心中懷疑,但見母親不想說也不追問下去,只道:“那我們回去吧,女兒給您揉一揉肩膀。”
白氏笑着點了點頭,帶頭出了孫氏的院子。
孫氏見白氏出了自己的正房,原本半閉着的眸子,緩緩睜開了,眼神亮得驚人。
半響孫氏竟然笑出了聲,輕輕道:“當年你仗着有那個老虔婆撐腰不將我這個夫人放在眼裡,現在你不知被賣到了那個男人的牀上,而你的兒子孫女卻留在在這府裡看着我的臉色過活。董宛芳,你可是想過會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