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帶着丫鬟們走遠了。
五娘卻是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三娘將身邊的丫鬟都打發遠了:“五妹妹,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五娘看了三娘一眼,咬了咬脣,從自己的荷包裡頭翻出來了一個東西,遞到了三娘面前。
三娘低頭一看,卻是一枚綠松石的小魚兒,正是三娘禁步上掉的那一隻。
三娘伸手接過了那隻小魚,放在手中把玩,等着聽五孃的解釋。
可是五娘將小魚遞給三娘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
三娘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五妹妹這是何意?”
“不是我。”五娘突然擡頭看向三娘,認真道。
她的眼睛大而清澈,此事微微帶着些淚光,顯得有些委屈和無助,任何人看了都不由的會心疼,可是三娘卻不是那任何人中的一個。
“什麼不是你?”三娘緩緩道,不爲所容的淡漠。
五娘眼睛一暗,揪着自己的一覺,咬脣道:“三姐姐是不是以爲是我將你禁步上的掛件扯了下來?”
三娘看着五娘,不置可否。
五娘有些着急:“三姐姐,真的不是我,你信我。昨日我返回去的時候在桌邊的地上看到了這隻小魚兒,就撿起來收好了。”
三娘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是開口道:“你真的是無意中發現這隻魚兒的?你再次返回閣樓難道不是心中另有注意?”
五娘低下了頭,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我其實是無意中看到二姐姐將什麼東西丟在了地上纔回轉回去的。我覺得她雖然表面上看着溫和大方,其實骨子裡卻不是這樣的。我……我不喜歡她。我怕她使壞害我們,心裡不放心所以纔回去看的。卻真的讓我發現了這個。”
說到這裡,五娘擡頭看着三娘道:“三姐姐,你信我。二姐姐她真的不是好人,她想算計你。”
三娘笑了:“如果真的是她要算計我,五妹妹你告訴我她是怎麼突然想起要算計我的?難道不是你故意在一旁煽風點火?”
三娘將五娘從頭到腳又細細打量了一遍,點了點頭:“你果然是長大了。我卻一直將你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倒是我錯了。”
五娘聞言更是委屈,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她強忍着哽咽道:“我承認我是故意激她的,但是我也只是想將我們兩人脫罪而已。她那麼喜歡強出頭,那就讓她出頭好了嘛。”
三娘沉默了,她捏着手中的綠松石魚兒看着眼前的五娘,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也許每個人都有很多面,以往的天真活潑只是五孃的其中一面而已,只是因從來沒有涉及到過利益衝突所以她從來沒有將其他面目暴露在外,所以三娘一直都只當她是一個活潑可愛的***而已。
可是有一天突然發現,這個***早已經長出來了尖牙俐齒。
三娘想,自己到了這裡之後總是在犯一個錯誤,那就是她一直把這裡的孩子當成是孩子。對王璟的問題如是,對五娘也是如是。
如果問她相不相信五娘沒有害她的心思,三娘想,她也不知道。
或許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五娘確實是不會害她的,因爲她能感覺到五娘平日裡對她的親近不是裝出來的,她也沒有必要裝。
可是有些感情在面對利益的時候不堪一擊。
所以對今日五娘說的這些話,三娘不想評價。她就當五娘從來沒有起過害她的心好了,只是以後她不會再毫無防範得將她再看作是一個天真不知事的小孩。同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第二次。
“剛剛又是怎麼一回事?四妹妹和六妹妹怎麼會突然去了父親的書房?”三娘將手中的小魚收進了荷包,淡淡問道。
五娘又將頭低下了,手指繞着腰間玉環上的流蘇。
“是你將她們騙過去的?想要掩飾我們昨日進父親書房二樓的事情?”
“是她們自己要進去的,我又沒有逼她們。”五娘咬着脣道:“我將二姐姐叫到一邊說話,她們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偷聽被二姐姐發現了。二姐姐故意提到了父親的書房,她們聽話只聽了一半,以爲那裡有我什麼秘密,就想着要去找出來讓我好看。若是她們沒有存着這樣的心思,又怎麼會被算計?她們想着要算計別人,自然不能怨怪別人算計她們”
“這計策是誰想出來的?”
五娘擡眼看了三娘一眼,見三娘面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一點也不像平日裡溫柔好說話的姐姐,心裡也有些害怕:“我……我本來沒有想好要怎麼做,只是怕二姐姐又要想什麼法子來害我們,心裡害怕就……就想,如果非要找人來頂罪的話爲什麼一定要是我們如果是四姐姐和六姐姐的話,她們不是我們三房的人,即便被父親知道了也不會拿她們怎麼樣的,她們也不需要父親的寵愛,而且她們還有大伯母護着。可是若是被父親知道是我們的話,二姐姐還好些,我們以後恐怕會更加讓父親不喜了。”
五娘眼睛一暗:“父親本就對我與三姐不聞不問了……不過我當時雖然是這麼想的,卻沒有真的這麼做,我只是把二姐姐叫出來,想質問她暗害你的事情揭穿她的假仁假義,好讓她不敢再對我們下手。不想二姐姐她一聽到身後的響動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情了,然後將計就計騙了四妹妹和六妹妹去了父親的書房。”
三娘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五孃的意思是計策是她想的,只是半途的時候她猶豫了,不敢下手。不想卻讓二孃堪破,將計就計將四娘和六娘當成了替罪羔羊。
五娘說的話或許是真的,但是她那個時候將二孃叫到一邊,並且將魚兒拿出來,有沒有因自己下不了手而下意識的想將事情丟給二孃去決定的意思在裡面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只是她自己還未發現或者還未意識到而已。
“姐姐,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的。”五娘再次表態道。
三娘心中嘆了一口氣,面上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姐姐肯信我?”五娘眼睛亮亮地看過來。
三娘垂下眸子,捋了綠袖口:“我自然是信的。”
五娘舒了一口氣,高興道:“我就怕姐姐你誤會我,以後再不理我了。我早該知道姐姐一定還是跟以前一樣的。”
三娘不知道她口中的跟以前一樣是哪樣,想必是以前的三娘吧,她也不想知道了。轉眼看見那邊白英匆匆走了來,三娘對五娘道:“你回去吧,我也該回院子了。”
也想回去探一探書房那邊的情況,便點了點頭與三娘道別離開了。
三娘看着五娘離開,直到轉了個角不見了蹤影,才向白英那邊招了招手。
白英忙小跑着過了來。
“是怎麼回事?”
“小姐,奴婢剛剛按照小姐的吩咐,站在後院與書房很近的那個小角門邊注意着那邊的動靜。剛去到那裡沒有多久便看見老爺往書房來了,奴婢離得遠沒有聽清楚樓裡頭的動靜。不過後來跟着老爺的那個隨從匆匆從樓裡跑了出來往後院去了。又過了一會子,二小姐帶着人過來了,之後二小姐領着四小姐和六小姐從書房裡走出來。”說到這裡白英眼中很是有些不解,不知道四小姐和六小姐是什麼時候進的老爺書房裡的,還被老爺給抓了個正着,兩位小姐出來的時候那臉色真是如喪考妣。
“之後老爺便一直在書房裡沒有出來,奴婢就回來了。”
三娘聞言點了點頭,心想不知道四娘和六娘上閣樓上去看過沒有。不過不管她們上去過與否,王棟都會認爲翻動了他的樟木箱子的人是四娘與六娘了。
五娘有一句話說對了,如果王棟的秘密被自己的女兒發現,他還可以給個冷臉,或者因爲尷尬,從此以後甩開手不聞不問。但是若是是別人家的孩子動了他的東西,他也只能將人送回去了。甚至連讓人家父母責備孩子頑皮都有些拉不下臉。
三娘帶着自己的丫鬟回了荷風院。
沒過多久,外頭有人報說二小姐來了。
三娘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親自去迎二孃進屋。
“你到是自在。”二孃掃了一眼三娘隨手擱在榻上的那本遊記,笑道。
三娘將書拿起,放回到書架上,一邊回頭對二孃笑道:“打發時間而已,二姐姐請坐吧。”
二孃見她神色自然,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樣子,笑着走上前拉了三孃的手與她一同坐在了書房的榻上,看着三孃的眼睛歉意道:“姐姐今日來是來給三妹妹道歉的。”
三娘訝異地看向二孃道:“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二孃嘆氣道:“我這個當姐姐的實在是沒有當好,竟然讓五妹妹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最後還牽扯上了大房的人進來。只是五妹妹畢竟年紀還小,我們當姐姐的既然比她多吃了一兩年的飯,也只能幫她擔待了。只是五妹妹這性子……我們以後還是要多教一教她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