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府,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沈惟只對二孃淡聲交代了這麼一句,就轉身走了。
沈惟沒有騎馬,他只帶着季兒從前頭的街口出去,拐進了不遠處一個巷子裡。這一條巷子是前頭商街鋪面的後門,沈惟從一家後門裡出去,繞過別人家的天井,去了側巷。
這裡應該是一家壞境清幽的茶樓,已經快到午時了,茶樓裡卻好像十分寂靜,並沒有聽見客人的喧譁聲,應該是沒有多少客人的。這的側巷是給來茶樓喝茶的客人們進出馬車用的,這時候也是安靜的,只是在前面不遠處停了一輛看上去十分結實莊重的馬車。
馬車周圍沒有人,連車伕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季兒在看到馬車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見沈惟上了那一輛馬車之後就依舊從原路返回了後門。
沈惟一掀開馬車簾子就看到了禮親王坐在裡面老神在在的喝茶。馬車裡光線並不好,卻讓禮親王那俊逸的五官更加輪廓分明,連那一點點歲月的痕跡也都瞧不出來了。
“找我何事?”沈惟有些煩躁地坐到了禮親王的對面,並不掩飾臉上那一絲不耐的神情。
禮親王看了他一眼,動手給他斟了一杯茶,嘴角一如既往地泛起了一絲笑意,好像絲毫不爲沈惟的態度生氣:“剛陪你妻子過完堂審?”
沈惟抿着嘴脣,掀起眼皮看了禮親王一眼:“你找了我這麼些日子,今日又守在這裡堵我,就是爲了說這些廢話的?我沒空。恕不奉陪了!”
說着沈惟就要起身下車,卻不料身體被猛然暴起並飛撲過來的人狠狠一撞,他踉蹌了一步,身體一個不穩。後腦勺便被磕到了車壁上。
沈惟疼得一聲悶哼,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俊顏。
看到沈惟萬分惱怒的樣子。禮親王原本皺着的眉頭卻是鬆了下來,還發出了低沉的笑聲,他一隻手禁錮着沈惟,另一隻手擡起去揉沈惟的後腦勺。
“撞疼了?”
沈惟二話不說提膝就往禮親王的脆弱之處攻擊:“宣禮,你他媽發什麼瘋!”
禮親王反應也不慢,忙微微側了身子,沈惟那一擊就擊在了他大腿根部。禮親王“嘶”了一聲,皺眉道:“惟兒,你手重了!真撞壞了怎麼辦!”
沈惟冷笑:“我可沒用手!壞了就當爲民除害!”
禮親王放開給沈惟揉腦袋的手,去摸自己的腿跟,呲牙咧嘴的。半響卻是又笑了起來,十分愉悅的樣子。
沈惟剛想將人推開,禮親王卻是直起了身子,一雙黑沉沉的眸子閃閃發亮地盯着沈惟笑着道:“惟兒,你在別人面前可有這般?”
“什麼?”
禮親王看着他笑:“在別人面前沈公子向來謙和有禮,溫潤如玉。但是在我眼裡……惟兒,你向來都是任性的,逼急了還會咬人。”
沈惟一愣,隨即沉默了。微微垂着的眸子似乎有些晃神。
禮親王輕嘆一聲,復又拉着沈惟坐下,兩人同坐一側。
剛剛他們這麼一鬧,馬車上的小几被撞歪了些,茶杯裡的茶水也晃出來了許多,正從小几上不斷的滴落在馬車上。兩人卻都不在意。
“我上次與你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麼樣了?”禮親王緩緩道。
沈惟垂着眸子道:“什麼話?”
禮親王看着他:“江南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那地兒富饒安寧,名士風流,你可以每日遊湖盪舟,拜訪名跡,或與三五友人一同吟詩作畫。阿惟,你會喜歡的。”
沈惟沉默了良久,突又冷笑:“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你費盡心思給我安排這些,又有沒有想過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
禮親王嘆息一聲,看着沈惟像是看着一個不懂事又鬧彆扭的孩子:“我自然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惟兒,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費盡心機要得到的其實並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你只是暫時被迷了眼看不清自己的心而已。”
沈惟聞言猛然擡頭看向禮親王,甚至忘記掩飾自己眼中的驚訝。
禮親王依舊溫和地注視着他,那雙與年齡絲毫不相稱的明亮雙眼裡有包容,有篤定,有洞悉,還有一絲心疼。
沈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覺得一陣心悸。他就這麼看着禮親王,忘了迴應。
禮親王伸手將他摟在懷中,又是一聲嘆息:“你可以帶着你的母親和妻子一起去。我保證,她們與你一樣,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完好無損。”
沈惟覺得禮親王的懷抱悶的讓他幾乎無法承受,他推了推,卻是沒有推開,禮親王的手很穩,手臂也十分有力。
“王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沈家沒有了,你真的以爲我能獨善其身?就算你有心要護着我,皇上又怎麼會放過我這條漏網之魚?”沈惟的聲音有些乾澀,沒有什麼情緒。
禮親王頓了頓:“這些你不用管,我既然答應了你會護你安危,自然就有把握能說服皇上。”
沈惟擡眼看着他,首先入目的是那方正的下顎和挺直的鼻子。
“阿惟,你這個時候走正合適,朝廷如今暗潮洶涌,大家都忙着明爭暗鬥,不會有人注意到你這個只有閒職在身的沈家大少爺的。”
“你呢?”沈惟突然出聲問道。
禮親王似是愣了愣,隨即又笑了:“我還要留在京城,不過……等到一切都平息了之後,我就去江南找你。到時候我陪你遊湖盪舟,遊遍這大好河山,可好?”
沈惟沒有吭聲,只是有些愣神,他的目光有些飄忽地盯着禮親王衣襟處的螭紋盤扣。
“阿惟?”禮親王低聲喚道。
沈惟回過神來,直起了身子看向禮親王,禮親王還想要繼續說什麼,沈惟卻是靠了過去,湊上了自己的脣,將禮親王的話堵在了脣間。
禮親王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本着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的心理,抱住了沈惟的腰,與他纏綿。
自上次他與沈惟說了要送他離京的番話,沈惟大怒離去之後,他就沒有再見到沈惟了。他知道沈惟一直在躲着他,今日他是特意過來堵他的。許久沒有肌膚相親的情人,身體先思維一步做出了迴應。
兩人親着親着就倒在了榻上,推倒了馬車上的茶几,上頭的茶壺茶杯還有茶水倒了一地,卻無人在意。
禮親王將沈惟壓在身下,正奮力地去扯他的衣衫。沈惟也擡起頭去親吻他的下頜還有喉結,
正當兩人沉浸在了情|欲之中無法自拔的時候,馬車簾子卻是被人從外頭猛然拉開了,詭異地“嗤啦”聲,還有突然照進車廂裡地光線,讓兩人停住了動作,猛然朝着車廂門口處看去。
一個揹着光的女子的身影出現在馬車外頭,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卻是能感覺到她渾身都在顫慄,她似是看到了什麼另她驚恐的事情,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脣,驚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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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孃上了馬車,看到沈惟和季兒的身影消失在了前頭,雖是在心中想了個千迴百轉,最終也還是吩咐了衆人回府去。沈惟的一些隨從還留在了原地,因爲沈惟的馬並沒有騎走,他等會兒還會回來。
二孃的馬車從也出了街口,路過了沈惟拐進去的那一條小巷子,她的車馬多,只能走正街,路倒是遠了不少。行了一會兒纔到了沈惟進去的哪一家茶樓的前門大街。
二孃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就在前面不遠處的一家茶樓的側向的,她舒服地歪在了馬車厚厚的褥子上,丫鬟正跪在她身前的小几上弄茶水。
突然馬車簾子被風吹的掀開了一條縫,一絲春日的似暖乍寒的風吹到了她的面上,二孃皺了眉頭,正要吩咐丫鬟去將車簾子拉好了,卻突然從馬車窗圍的縫隙中飛進來一顆小石子兒。“啪”的一聲,落在了她面前的小几上,將正在倒茶的丫鬟嚇得驚叫出聲。
二孃也嚇了一跳,正要發火,卻見那一顆小石子兒上綁了一個紙片兒。
外頭的馬車伕也聽到了裡面的動靜,立即將車停了下來,小心地問道:“少夫人,您還好吧?”
二孃對丫鬟指了指那顆綁了東西的石頭,丫鬟立即將上頭的紙片兒解了下來,遞了過來。
“你下去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二孃一邊吩咐一個丫鬟下車,一邊卻也不接另一個丫鬟遞過來的東西,只讓她拆開了,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
這一看,二孃卻是一驚,臉色更是突變。
這張紙條顯而易見是匆匆寫下的,紙不知是從那裡撕下來的紅色對聯紙,有些掉色了,可能因爲找不到筆,所以是用黑炭寫的字。
上面只有幾個簡潔的字:沈惟在湖聲茶樓側巷與人幽會。
沒有落款。
“少夫人,您怎麼了?”拿着紙片兒的丫鬟見二孃臉色不好,忙小心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