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還好吧?”白英期期艾艾地喊道,她剛陪着沈月娥下來,不敢進來再添亂便一直在屋外乾着急,還將下來查看的丫鬟婆子們堵了回去。
她也進屋來好一會兒了,可是三娘好像是沒有看見她一般,讓她有些擔心。三娘被她這枚一叫回過了神,衝着她點了點頭。
“我們回去,月娥的傷還要請大夫看一看,以免留疤。”頓了頓,三娘又道:“最好是瞞了外祖母。”
“魏小姐她……”唐嬤嬤在進太白樓前因府中有事回了魏府,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現在魏雲英受了驚嚇,唐嬤嬤又不在,是不是應該先送魏小姐回去?
“本世子會送表妹回去,順便向表姨請罪。”不知什麼時候,宣雲走了過來,笑嘻嘻地道。
三娘擡頭對上他彷彿迷了一層淺霧的眸子,雖然宣雲沒有表示要爲剛纔的事情怪罪於她,但是經過剛剛的事情她可不還認爲這位世子是一個憐香惜玉好脾氣的人。
魏雲英已經漸漸平靜,聽到宣雲的話也不說什麼。三娘低頭輕聲問她,她只點了點頭。
三娘吩咐白英出去安排馬車事宜,拍了拍魏雲英的背,將她放開,然後走到宣雲身前福了福。
“世子,三娘剛剛因擔心表妹,行爲莽撞以致闖了大禍,三娘……”
宣雲輕笑着打斷三孃的話,偏頭道:“本世子又沒有怪你,這事情說到底還是我將你們牽扯了進來,不是叫你將太白樓都包下來嗎?”最後一句卻是斜睨了蘇敏之說的。
蘇敏之抱歉地笑笑:“你沒有跟我說你是來當餌的,加之我想帶着成之出來。想着女客與男客這邊是隔開的,便只包下了二樓。”
宣雲瞪了蘇敏之一眼便不再搭理,到是看向了一旁坐着低頭不語的沈月娥。
“沈姑娘的傷不必擔心,等會兒本世子派人給府上送些上好的藥膏,便不會留疤了”
他聲音低柔,總像是含着情義,沈月娥聽着卻是一抖。
三娘也不敢再與這位世子有牽扯了,哪裡還敢要他的藥?當即道:“蔣太醫明日會到府中爲外祖母看診,沈月娥的傷三娘到時候會求蔣太醫留些藥的,世子不必掛懷。”
宣雲便也不堅持。
不多會兒,白英迴轉,說已經安排好丫鬟婆子,馬車也可以走了。
三娘便讓白英扶了沈月娥,向幾人道別,下了樓。
馬車上,三娘箭沈月娥原本蒼白的面容已經漸漸恢復了血色,便讓白英伺候她將那沾了血的衣服換下來,再整理一下頭髮,補一補妝。
“今天的事情想必讓你明白了,有些人並非良配,還忘你以後好自爲之。”三娘靠在車壁上,有些疲倦地道。
沈月娥頓了頓,突然撲到三娘懷裡哭了起來,她的哭聲很大又無所顧忌,像是個受了委屈就要撒潑的孩子。
三娘身子僵了僵,擡起手卻最終沒有將沈月娥推開,只僵着身子讓她靠着,也不說話。
沈月娥哭了一路,眼見這要到趙府了,便坐直了身子,收了聲,擦乾了眼淚。白英免不了又要幫她上一次妝。
三娘本想着要隱瞞了今日的事情,可是到了下午禮親王世子在太白樓遇刺的消息就傳得沸沸揚揚,加上沈月娥傷的是脖子,夏天的衣裳根本沒有辦法遮掩的了。
因此,三娘只能趙秀娘與曾嬤嬤商量只將劉氏先瞞着。見了劉氏只說是脖子上長了一圈痱子,正用蔣太醫給的藥敷着。
只是三娘有些奇怪,關於世子太白樓遇刺的消息,外面傳言行刺之人是因爲與世子爭搶一個賣身葬父的女子起了衝突,因不知道世子的身份又氣不過佳人投進了別人的懷抱,便尋上太白頭,想要報那奪美之仇。最後世子安然無恙,卻在纏鬥中令世子一位愛妾血灑當場。
隨後世人有爲紅顏命薄惋惜的,有豔羨世子豔福的,有不恥世子好色成性的。朝堂之上卻是一片彈劾世子意圖與戴孝之女苟且的聲討之聲。
世子的迴應是上了一封摺子向皇帝哭訴,申辯自己當時只是見那女子可憐想幫她一幫,想給她些銀子再幫她找個能餬口的差事,並沒有猥褻之意。可是這一說法得到了朝廷上下一致的“噓”聲,就連皇上看了摺子後也搖頭對內侍道:平日裡瞧着挺機靈的人,怎麼這回的辯解之詞這麼離譜?差他父王遠矣宣雲無奈哀嘆了,這回他好不容易逮着機會說了真話卻是沒人信,看來還是假話好啊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當日晚上,三娘與王璟回到別院之時張嬤嬤遞上了一封信。
“這是今日上午從府裡捎來的信。”
王璟接過信看過了之後遞給三娘道:“妹妹你看看吧,是大伯父差手下的幕僚寫的。”
三娘接過信,大致瀏覽的一遍。
“父親會在中元節前趕回來參加祭祖,正好也能趕上七月二十日祖母的壽辰。”王璟高興道。
雖然王棟對他專注很少,但是畢竟是父子天倫。上一次見到父親還是趙氏去世的時候,但是王棟也僅僅是在家中待了幾日便又趕回去赴任。
三娘上次只遠遠見過這位所謂的父親一面,對她而言王棟跟陌生人沒什麼區別,因此看了信也沒覺得有什麼可高興的,反而因柳氏這次也會回來而皺眉。
當今的朝廷官員沒五日休沐一次,遇到父母大喪,文官丁憂三年,武官退職百日。近親喪事,放假三十天、二十天、十五天或七天不等;遠親的喪事,放假5天、3天或1天不等。每年除了冬至,春節,寒食的大假之外,每三年還有三十日的探親假。王棟這次回來,正是三年一次的探親假,會在家裡待三十日。
“妹妹,大伯父在信中說要祖父和我們最好在七月初趕回去。現在外祖母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但蔣太醫的鍼灸還要再扎幾次,我們是不是等外祖母再好轉一些再啓程?”王棟想起劉氏的病,剛剛那份高興的勁頭便冷下去幾分。這次若是走了,下次要再看到外祖母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我們這次要跟祖父一起回去,因此這事情還得稟明祖父,由祖父定奪。”
三娘笑着對王璟說完又轉頭問張嬤嬤:“這信祖父可看過了?”剛剛張嬤嬤將信遞給王璟的時候,已經是拆過封口的。
“奴婢接到信就差人給老太爺送去了,老太爺看完之後才又帶回來的。”張嬤嬤恭謹道。
“那祖父可提到過什麼時候啓程回去?”三娘沉吟道。
“這……”張嬤嬤想起派去的小廝回來時說起的王老太爺的反應,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說。
三娘看到張嬤嬤的表情便知道王老太爺肯定是在兗州樂不思蜀,不肯就這麼回去了。要不就是那隻九色鳥他還沒得手,王老太爺想繼續與那空聞大師耗下去。
三娘頓時也有些頭疼。
到時候若是王老太爺他撒潑硬是賴着不肯啓程,她這當晚輩的總不能叫人綁了他上馬車。
可是七月十五就是中元節,七月二十日還是孫氏五十壽辰,她和王璟若是誤了中元節的祭祖那可就是大過錯了,家中之人可不會責怪王老太爺,但是她和王璟肯定就會成爲替罪羔羊。
這一晚上三娘躺在牀上,一閉眼就看到滿天的血霧,看到陳小妹那最後原本溫柔滿足的笑突然變得猙獰怨恨,當時在場的時候覺得那就是一場夢幻,後來也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但是夜深人靜月涼如水的時候,寂靜與涼意讓三娘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聽到外屋的榻上也有輕微的聲響,三娘輕聲喚道:“白英?”
幾乎是立時的,三娘就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便是從外間進來的腳步聲。
“小姐。可是要喝茶?”
白英進了屋子,正要將桌上的燭火點燃卻讓三娘制止了。
“你可是也睡不着?”三娘道。
白英走到了三娘牀邊道:“奴婢想睡,可是一閉眼就想起今日的事情。小姐若是也睡不着,奴婢陪着小姐聊天可好?”
三娘往牀裡側靠了,給白英留出了空隙。白英卻是死活不肯上去,只將自己的被褥搬了來鋪在了牀前的腳踏上,側身躺下了。
三娘想起了過些日子柳氏就要回來,便讓白英說一說以前還沒來荷風院之前她在外頭所聽說的一些三房發生的事情。
三娘一邊聽白英說話一邊讓自己的頭腦飛轉起來,以將頭腦中的那些幻影趕出腦海。
這一招還是有用的,雖是到了天空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三娘纔有了睡意,但是她與王璟在王家堪虞的前景還是讓她心中漸漸平復起來。
發生了的事情無法再改變,但是以後的事情她還可以未雨綢繆。
第二日一早,三娘沒有像往常那樣早起,而是一覺睡到了辰時。
“奴婢剛剛已經派人去趙府告知老夫人,說太老爺今日回府,因此您要晚些時辰纔過去。”白英忙着伺候三娘洗漱,一邊道。
“祖父?”
“是的,小姐,今日清早太老爺回別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