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衆人都沒有料到王棟會突然生這麼大的氣,皆被嚇得大氣也不敢喘地跪在了地上,整個堂屋在剛剛那一連串的碎裂聲後鴉雀無聲。
王棟捏緊了手中的拳頭,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柳氏。
柳氏被打得頭暈目眩,半響回不過神來,下意識地吞嚥了一口唾沫,卻是鹹的,還有一粒硬物也一同被吞嚥了下去。柳氏被卡得咳嗽了起來。
“這是……”常嬤嬤驚訝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擡頭看見王棟聞聲朝她看來,常嬤嬤立即上前去向王棟行禮。
王棟看向常嬤嬤身後的幾個長相整齊的丫鬟,臉色緩了緩,讓常嬤嬤起了身。
常嬤嬤已經將屋子裡的情形看了個大概,起身之後立即請罪道:“都是老奴的疏忽,老夫人交代了下來讓我們挑選幾個伶俐整齊的丫鬟來伺候薛家二小姐,老奴怕下面的人疏忽或者挑的人不仔細就親自去了。不想卻讓映雪院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請薛二小姐恕罪。”
王棟知道常嬤嬤是孫氏身邊的管家嬤嬤,跟了孫氏很多年了,而且她也是因爲想要好好安排映雪院的人手才暫時離開了的,這件事怪不到她頭上,便點了點頭:“這事情與你無關。”
說着王棟將屋子裡的人掃了一遍:“這幾個,你叫人帶下去,以犯上的罪命處置了。”
常嬤嬤忙感激地領了命,柳氏帶來的那些僕從們卻是一齊跪下求饒,王棟充耳不聞,紅綃本是躺在地上裝死。這時候也是嚇得魂飛魄散了。
王家的規矩,以上犯下的罪名很嚴重,會被打得去了半條命再趕出府去。而這樣被趕出去的僕從哪裡還有人家敢收?等於就是斷了她們的活路了。
“夫人,你救救奴婢,夫人……”紅綃連滾帶爬地到了柳氏的身邊。將她扶了起來,哀聲求道。
柳氏這時候頭腦還有些不清醒,聞言有些愣愣地看向紅綃。
“夫人。老爺要治奴婢以下犯上之罪,求您救救奴婢吧……”紅綃繼續哭求。
常嬤嬤看王棟的臉色又冷了下去,忙去對守在外頭的幾個粗使婆子吩咐了幾聲。那幾個婆子便擼起了袖子進了來。提着柳氏的人就往外走。
紅綃見狀還要掙扎。王棟淡淡道:“誰再敢多說半句,拖出去亂棍打死。”
他這些年你一直身在高位,發號施令起來自然帶着一股說一不二的威嚴氣勢。被這種氣勢一嚇,屋子裡再也沒有人敢發出聲音。連紅綃也不敢再請柳氏求情,只敢以哀求的目光看着柳氏。
“老爺……你,你要發作我的人?”柳氏這時候也清醒了過來,看向王棟哭泣道。
王棟看都沒有看柳氏一眼,只朝着常嬤嬤擺了擺手。示意她將人帶出去。
常嬤嬤忙招呼人將那幾個滿眼驚恐的婆子丫鬟提出了屋子。等出來屋子,常嬤嬤朝着院子東邊的廊下看了一眼,之後便吩咐那些粗使婆子將人先壓到行刑的地方去。
她剛剛來的時候看到崔姨娘站在廊下。見她來了點了點,打了身招呼便往外頭去了。
常嬤嬤聽到屋子裡傳來柳氏的聲音:“老爺。您將後院交給妾身管,現在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打妾身的臉,這以後你讓妾身怎麼讓院子裡的人心服?”
柳氏的聲音有些奇怪,常嬤嬤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嬤嬤,當即就聽出來柳氏是掉了一顆靠近嘴邊的牙齒,不知道是被王棟打掉的,還是剛剛磕在了博古架上頭給撞的。不管怎麼說,三老爺剛剛是下了狠手的。
這時候,王棟冷淡的聲音也傳了出來:“管不了就不管了,也不是非你不可。”
王棟的聲音不大,甚至也不嚴厲,卻讓柳氏臉色刷白地又癱軟了下去。
常嬤嬤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她沒有進屋,只帶着她帶來的那幾個小丫鬟垂手在門口邊站了。
王棟不管屋子裡的人聽了她的話是什麼反應,只是又走到了薛鳳姐和薛嬤嬤的身邊。這時候薛鳳姐已經止住了淚,垂着頭在一邊站着。一縷髮絲從髮髻中脫落了出來,垂在了她的眼角臉側邊,半遮住了她捲翹纖長的眼睫。
王棟心中癢癢的,想伸手去幫她將那一縷不聽話的頭髮別到腦後去,剛一微微擡起手就又放了下去。
“薛嬤嬤,我去請個大夫來給你看一看。”王棟將手藏在了衣袖下,臉色緩和地對薛嬤嬤道。
薛嬤嬤將攬在自己懷中的薛鳳姐放開,先是朝着王棟屈膝行了一禮,接着便扯了扯嘴角道:“多謝王三老爺還記掛着老奴的傷,老奴身份卑賤,這點小傷就尋醫問藥的話恐怕有大驚小怪浪費銀兩之嫌,還是罷了吧。”
接着,薛嬤嬤用慈愛的眼神看了身邊的薛鳳姐一眼,嘆息道:“二小姐,如今看來,這裡也不是容身之處了。咱們還是收拾收拾離開吧,免得王三老爺爲難。王家這次對我們薛家有大恩,我們不能讓王家難做,還是早些走的好。”
王棟聞言愣了愣,皺眉道:“薛嬤嬤……你這是何意?我已經處置過這些不長眼的奴才了,以後定是不會再有不長眼的人來冒犯你們主僕。再說,如今……你們也沒有別的去處了。”
薛嬤嬤聞言卻是一聲冷笑:“難道就是因爲我們家二小姐如今沒有去處,就連隨便的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騎到她頭上了?老奴之前一直在薛夫人身前伺候,後來又讓夫人指派到了大小姐的院子。老奴只知道,薛家的主子寧願是餓死凍死,也不受誰的窩囊氣。如今老爺夫人,大小姐都不在了,可是二小姐也是姓薛的。”
王棟見她提到了薛夫人和薛梅心,眼色有些暗淡,但是也因此他更加不能讓這兩主僕離開王家了,只能軟語道:“就當是看在你家夫人和梅心的面子上,還請嬤嬤擔待一二。我會交代這府裡的奴才們一聲的,還請你和二小姐安心住下來。我保證今日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薛嬤嬤聞言看了王棟一眼,見他神色摯誠,話語懇切,又看了一直注意着她和王棟談話的薛鳳姐一眼,嘆息了一聲:“也罷,老奴多年前就跟三老爺打過交道。知道三老爺您是個赤誠的君子,既然您如此保證,那老奴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老奴在此謝過三老爺對我們薛家的照顧。”
柳氏呆呆地看着這樣的王棟,這個低聲下氣請求一個女子留下來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是那個十幾年來一直冷淡漠然的夫君?她一直騙自己說他就是那樣一付性子,對誰都是如此的,而他們之間卻有些這麼多年的情分,她也爲他生育了一女,自己總是與別人不同的。可是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柳氏突然覺得心如刀絞,而剛剛王棟打她的那一巴掌相較之下根本就感覺不到痛楚了。
門外的常嬤嬤這麼聽着,心中卻也是震驚萬分。她在王家這麼些年,也算是看着王棟長大的,何曾看到過這樣的王棟?連對着一個老嬤嬤也這麼的小心翼翼起來了?常嬤嬤皺了皺眉頭,微微側身瞥了那位花容月貌的薛二小姐一眼。
看來這府中真的又要變風向了。她得將這些告知三小姐,也好讓她早做準備。
過了一會兒,王棟在裡面喊了一聲“來人”。
常嬤嬤趕緊收斂了心神躬身走了進去,朝着王棟行了一禮:“三老爺有何吩咐?”
見是常嬤嬤,王棟點了點頭道:“勞煩嬤嬤你讓人將柳氏送回去,吩咐院子裡的人看好了,不要讓她出來了。另外……這院子裡新來的奴才,你叫進來讓二小姐和薛嬤嬤過一過目,若是有不滿意的便再換了來。”
常嬤嬤忙應了,又叫來了兩個婆子,吩咐她們將柳氏攙回去。之後又將一直候在廊下的婆子丫鬟們叫了進來。
沒有人再看地上的柳氏一眼,薛嬤嬤扶了薛鳳姐在廳中坐了下來,王棟也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了,常嬤嬤恭敬地站在了一旁。
柳氏被兩個婆子扶了起來,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掙扎着想雙開兩個婆子,兩個婆子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王棟和薛嬤嬤一眼,見他們都沒有什麼表示,便拼命拉緊了柳氏,將她拽走。
“老爺——”柳氏伸手扒住了門,聲音淒厲地喊道。
不知道爲什麼,剛剛她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似乎只要出了這一道門,她就要永遠失去王棟了。
可是屋子裡的人卻沒有一個往她的方向看上那麼一眼,直到柳氏的手被掰開了,人被拉了出去。
“薛二小姐,老夫人吩咐了讓奴婢按着大小姐,三小姐和六小姐的份例給安排婆子丫鬟。”王家的大小姐,三小姐和六小姐是嫡出,這是給薛梅心王家嫡女的待遇。
王棟卻是皺了皺眉:“薛而二小姐是我恩師之女,按理是要比三娘她們大上一輩的。就再添兩個丫鬟,兩個婆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