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嬤嬤送走了何夫人回到了孫氏的房裡,孫氏正與甘草說着什麼,見常嬤嬤掀簾子進了屋也沒有在意。
“老大媳婦什麼時候起連夏衣這樣的小事也要向一個嬤嬤請示了?她這當家夫人做的到是便宜。”孫氏聲音有些冷。
“大夫人想是因着李嬤嬤是老夫人您身邊的人,問李嬤嬤的意見也是敬着您的意思。”常嬤嬤對孫氏道。
孫氏聞言冷哼一聲:“可惜了她這份心了,我可是沒有領受到。”
常嬤嬤與甘草都知道孫氏此時是不會聽勸的,便也不再說話。
“李嬤嬤人呢?”孫氏突然道。
甘草回道:“廚房那邊的管事剛派人來叫走了李嬤嬤。”
孫氏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們先什麼也別透露,我到是想看看她們能給我出什麼幺蛾子。”
常嬤嬤與甘草對視一眼,皆是低頭應了。
這時外頭的小丫頭報說:“三小姐來了。”
屋裡幾人一愣,孫氏皺了皺眉道:“不是剛剛纔走的麼?”
常嬤嬤看了孫氏一眼,嘆了一口氣。老夫人因爲三小姐的生母趙氏的原因,一直不太喜歡三小姐,雖然對趙氏所出的五少爺還算照顧,卻遠沒有像對待大房的大少爺那樣親熱。
常嬤嬤見甘鬆跟在三娘身後也一同進了來,便退出了孫氏的正房。
三娘上前向孫氏行了禮。
“還有什麼事?剛不是叫你回去了麼?”孫氏因着李嬤嬤的事情本就心情不好,說着這話就顯得有些嚴厲。
三娘聞言有些怯怯地看了孫氏一眼,像是知道孫氏的不喜,咬了咬脣有些委屈,但還是盡力讓自己笑着。
“祖母,三娘本是回了院子了,只是……”三娘轉身從跟在後面的白果手中拿過兩個荷包,放到了孫氏的小几上,說道:“只是,回去之後拆開荷包看到這些。三娘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只有再來見祖母了。”
甘草上前將兩個荷包打開,拿出了羊脂玉佛和那幾粒金珍珠。
甘草甘鬆見到這兩樣也是一驚,卻不想何家給的見面禮是這樣價值千金之物。如此水頭的羊脂玉和有價無市的金珍珠,都是極少見的。
“三娘知道這兩樣都價值不菲。”三娘小心地看了孫氏一眼:“三娘與那何家夫人並不熟悉,若是隻因着表姑侄的關係要給見面禮,那只有三娘一人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們卻無,便有些說不過去。三娘在這府裡,也只有祖母能幫三娘拿注意了,祖母要是嫌三娘打擾了您休息,那,那三娘就先回院子去了。這些都太貴重,還是交給祖母代爲保管。”
孫氏見了那玉與金珍珠,又聽了三娘一番話,臉色便迴轉了些。又見三娘那懷着孺慕,又帶着絲小心翼翼的怯怯表情,又心軟了兩分下來。
她與這孫女一直不太親近,一見到她就會想起趙氏,繼而想起太夫人陸氏在的時候的光景,於是自趙氏去世之後也任着這孫女自生自滅。
今日三娘因收到了貴重之物,心有不安,而如今這整個府裡能給三娘拿主意的真的也只有她這個親祖母了。想到三娘在收何家人的見面禮的時候也是看了她一眼,見她點頭纔敢收的,心裡更是篤定。只是心裡也想着,這個孫女也太小心翼翼了,要是養出個見不得世面的小家子性子,將來嫁出去也是讓王家沒有臉面。
想到這裡,孫氏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聲音卻依舊嚴厲:“遇事不擅專,知道問長輩這樣很好。只是你是王家的小姐,萬不能學那小門小戶的女子扭扭捏捏,上不得檯面。今日這見面禮雖是貴重,但也不是你受不起的,你不必感到不安。”
三娘聞言眼睛亮閃閃地看向孫氏,微微紅着臉高興又有些激動地說:“三娘多謝祖母提點,三娘記住了,以後行事定會謹遵祖母教誨,大方得體,絕不辱沒王家小姐的名聲。”
聽到三娘這些話,又想到這孫女平日裡也是溫和聽話的性子,孫氏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又指着小几上的兩個荷包道:“既是何家給你的,你就收着。你也大了,身上也該有幾樣像樣的首飾掛件,那珠子留着到時候找金鋪做套頭面帶着。”
三娘聞言更是高興得兩眼有些溼潤,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展顏笑道:“孫女多謝祖母。”
孫氏點了點頭,讓甘草將荷包還給三娘。三娘接過,交給白果收好。
“那孫女就不打擾祖母研習經書了,孫女先行告退。”三娘看了那擱在羅漢牀邊上的經書一眼,笑着告退。
孫氏擺了擺手,三娘便行禮退了出去。
常嬤嬤出了孫氏正房,遠遠看見三娘身邊白英進了後院,便也向後院走去。卻不知道她自己身後也跟來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姑娘怎麼這會兒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常嬤嬤跟在白英身後進了自己的屋子,轉身合上了門,問道。
白英點點頭道:“今日一早,李嬤嬤去了荷風院。”
常嬤嬤驚訝道:“她去荷風院是……?”
白英嘆了口氣:“她不知從哪裡得知我們家小姐與嬤嬤你有了來往,去荷風院當着趙嬤嬤的面舊事重提要把趙嬤嬤送到莊子上去,趙嬤嬤聽聞之後怒急攻心病倒了。”
常嬤嬤聞言擔心道:“那可如何是好?趙嬤嬤的身體可有妨礙?那我們這邊的計劃?”
白英打量了一下常嬤嬤的屋子,拉着常嬤嬤坐到了窗邊的炕上。
“請了大夫開了藥,說是沒有大礙,但趙嬤嬤她畢竟年紀大了,現今還在牀上躺着醒不來。”白英嘆了口氣:“你知道我們小姐與趙嬤嬤的情分那是誰也比不上的,趙嬤嬤是小姐生母三夫人的乳嬤嬤,自三夫人去世之後對小姐那是當自個兒的眼珠子一樣看護着。因此趙嬤嬤這一病,我們小姐這個土泥兒一樣的菩薩性子也都急怒上了。”
常嬤嬤聞言也是一嘆:“依着三小姐與趙嬤嬤的情分,這也是人之常情。”
白英苦笑道:“可不是麼?我們小姐說李嬤嬤氣病了趙嬤嬤,她也不會讓李嬤嬤好過。”
常嬤嬤聞言一愣,看向白英。以這些天的接觸看來,三小姐可不會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賭氣話兒。
白英見常嬤嬤看過來,朝着常嬤嬤眨了眨眼睛,又道:“小姐說今日那何家人來是爲了藉着大夫人向何家買莊子的事情向老夫人攀一攀交情,卻不小心讓老夫人知道了大夫人藉着向何家買莊子的便利與孃家的兄弟一起趁機以極低的價錢將何家那些上好的田畝都佔爲已有,而讓王家以較高的價買下了一些中下等的地。”
常嬤嬤清了清嗓子:“唔,今日我也在房裡,自然是聽聞了此事。不過這事情與李嬤嬤有何干系?”
白英抿嘴一笑:“老夫人今日因氣恨大夫人聯合着孃家來謀算婆家,好像透露出想請大同的那一位三夫人回來接替大夫人管家的意思。三小姐說,李嬤嬤敢這樣欺負到她頭上,就是仗着三房的老爺夫人都在大同,老宅這邊只剩了她們兄妹無人可依。而李嬤嬤卻因爲仗着大房的勢,自然不把她放在了眼裡。若是大夫人失了勢,三夫人能回了老宅管家,她與五少爺的日子可能會好過一些。”
“那小姐是打算……?”
“小姐剛剛已經去了老夫人房裡,說要老夫人可憐她與五少爺無父母教導,請大同的三夫人回老宅來。小姐想請常嬤嬤您幫幫忙,在老夫人面前替三夫人美言幾句,等李嬤嬤她失了勢,以老夫人對常嬤嬤您的信任,您自然可以接替李嬤嬤成爲這王府後院的管家嬤嬤。”
常嬤嬤沉默了一會兒,便點頭道:“奴婢自當盡力。”
窗外人影一閃,一個小身影貓着腰退出了後院。
李嬤嬤剛從廚房回到鬆齡院的倒座房,就見一個小丫頭氣喘吁吁地掀簾子跑了進來。
李嬤嬤橫眉喝道:“哪裡來的沒規矩的死丫頭,皮緊了是不是?”
那丫頭被嚇得一個趔趄,吶吶喊道:“是,是奴婢,半夏。”
李嬤嬤認真一看,眼前的丫頭的臉色被曬得有些紅,有幾根碎髮散了下來粘在了汗津津的臉上,頭頂的雙髻上還沾了一兩片小樹葉,正是孫氏院裡新來的小丫頭半夏。
李嬤嬤皺了皺眉:“你這是有鬼追麼?瞧瞧你那頭臉,真給這鬆齡院丟臉。”
半夏怯怯地看了李嬤嬤一眼,拘謹了起來,但是轉念想到剛剛聽到的消息,又興奮了,那本就已經紅彤彤的臉又紅上了幾分。娘總是讓她在李嬤嬤面前好好表現,若是立了功,以後就能得到李嬤嬤的信任,繼而得到老夫人的重用,說不定還有機會能給哪一位少爺做通房丫頭當上姨娘。半夏年紀還小,對姨娘是什麼還懵懵懂懂,但是娘說那是比大丫鬟還要尊貴萬倍的,能穿金戴銀,有人服侍。想想在鬆齡院裡看到的孫氏房裡的大丫頭,姨娘這兩個字讓半夏很是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