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應堂跟宋楚宜想象的一點兒也不一樣,他還以爲二舅舅要不就是同大舅舅崔應書那樣的端方君子,要不就是崔紹庭那樣果決幹練的人精,可是崔應堂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無所不通無所不至的文雅的讀書人。
他見了宋楚宜倒是沒有崔老夫人那樣激動的不能自已,可也拉着她說了好一陣子話,說的最多的,還是從前她母親如何如何,琰哥兒又如何如何的話。說着說着就把話題繞到了宋琰頭上:“琰哥兒這幾年來進益良多,實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聽說唐明釗這個師傅是你給挑的,好小宜,你跟舅舅說說,是怎麼磨得唐明釗答應的?”
這樣‘平易近人’的二舅舅,實在是叫宋楚宜有些吃不消,就算略無賴些的宋珏,平常也是端着一副很穩重的麪皮的,二舅舅這......她睜着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顯然很是有些迷茫。
幸好三老爺適時的咳嗽了一聲止住了崔應堂的發揮,一面又衝宋楚宜笑:“你二舅舅就是這麼個性子,小宜別跟他一般見識。”安慰完了宋楚宜又回頭去看他二哥:“二哥,謝家來送生辰禮的人應該已經到了......”
話題只好戛然而止,崔應堂無奈的衝宋楚宜笑了笑,心裡對這個喜怒不形於色像是個玻璃娃娃的外甥女充滿興趣,整了整衣冠起身離座:“既然如此,我就先出去了。今天想必謝家的姑娘們也來,小宜要是覺得她們還堪交往,就多與她們走動走動。”
等出了門三老爺就開始埋汰二老爺:“平日裡沒個正形也就算了,到了外甥女跟前也不知道收斂收斂......若是叫大哥知道了,又是一場好罵。”
崔家向來是重規矩的,從來也沒有哪個弟弟騎到過哥哥頭上去,唯有崔應堂是個例外,年紀比他小了五歲有餘的崔三老爺反倒是更像哥哥,天天板着一張臉提醒崔二老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倒好像是全部都顛倒了過來。
崔二老爺瞥了他一眼,沒吱聲。他就猜這個不簡單的外甥女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你要是正兒八經的跟她說話,她就能防的滴水不漏,你想知道的她卻不想告訴你的保管你一絲一毫的邊都挨不到。反倒是放下身段來引着她說話,還能多得出些消息來。
宋楚宜很快就見到了謝氏的幾個姑娘們,謝青惠謝青籽一左一右的圍在她身邊,跟她說蘇州的風土人情-----她們謝氏一族早已經紮根去了蘇州,如今是千里迢迢的來了晉中給崔老夫人慶生的,由此也可想見崔謝二家的交情有多深厚。
宋楚宜之前就知道爲什麼東宮跟端王他們都尤其注意崔家,崔家實在是太根深樹茂的一個古老的貴族,出仕的優秀子弟無數,甚至有一年崔氏郡望裡連立了五座進士碑,崔家出人才的速度實在是叫人震驚之餘又不得不起防備之心。
何況崔氏一族的女兒們幾乎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地步,之前崔家把崔展眉嫁給宋毅,已經引起了轟動,認定崔氏一族是要藉機崛起-----長寧伯府既是勳貴又手握實權,崔家選定這樣的一戶人家,背後的寓意可想而知。
崔家如今也果然水漲船高,他們藉着宋家這門婚事,的確理所當然的開始不止有子弟出仕,而是有嫡支的崔氏子弟站在了頂端-----崔應書如今是工部侍郎兼尚寶司少卿,崔紹庭更是手握着西北兵馬,成爲封疆大吏。
崔華鎣就要出嫁了,因此其他幾個姑娘都圍在她身邊給她送添妝的禮:“幸虧這回趕上了老夫人生辰,否則這添妝的東西都未必給的成。也虧得你是個有福氣的,怎麼就這麼會挑時間?”
謝青籽回頭衝崔華鎣笑上一笑,轉過臉問宋楚宜:“當初被送去龍虎山上的太孫殿下也來了晉中,小宜你知道嗎?”
周唯昭來晉中的消息散播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快,宋楚宜一時不能確定謝青籽問這話是有心還是無意,低頭笑了笑:“我也是昨天才聽外祖母說起,才知道殿下也來了晉中。”
宋家跟東宮太孫有一段時間走得近,稍微有心打聽的人家就能打聽的多,何況以端慧郡主跟太孫的關係,要撇的太乾淨反而令人生疑。
謝青籽往崔家的姑娘們那裡看了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殿下這回是來平亂的,想必要在晉中待上許久。也難免要來崔家走動走動,這回大表姐可如意了。”
謝青惠拿她的口無遮攔有些沒辦法,連忙喊住了她,皺了皺眉頭提醒道:“慎言,這話若是被大表姐聽見了,看她理不理你。”
謝青籽的母親也是崔家的姑娘,加上她的姑姑嫁給了崔二老爺當了崔二夫人,因此她喊崔華鸞一聲表姐再正常不過。可是這話裡的語氣......什麼叫做崔華鸞就該高興了?
宋楚宜莫名想起前天晚上崔老夫人說過的話來,崔老夫人當時說,就算宋崔兩家決定了綁在太孫一系,一定要送個女孩兒過去,她也不希望是自己。
難不成崔華鸞早就跟太孫有關係?她心裡狐疑,面上卻不顯,這樣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該宣之於口拿出來問,反而順着謝青籽的話問起旁的話來:“九妹妹怎麼知道太孫殿下是來平亂的?你們昨天才到的晉中,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
謝青籽在謝家行九,因此衆人叫她時都稱呼一聲九妹妹,宋楚宜自然而然也跟着這樣叫起來。
崔家會收到消息還是理所應當的,畢竟他們算是晉中的地頭蛇,就沒有人來了晉中能避開崔家的道理,可是謝家明明纔剛剛到晉中不過一天。就算大人們知道了,也沒道理姑娘們立即也收到消息的吧?
謝青籽笑了笑有些得意:“這還要多謝孔妹妹,要不是她說,我們哪裡能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