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太子妃想也不曾想,點一點頭:“送罷。”親自帶了湘靈沛音往太子寢殿去,太子脾氣壞的很,從前還正常的時候還曉得做出面上寬容的模樣,現在中了風躺在牀上,就變着法的折騰自己折騰別人,吃藥從不好好吃,一偏頭湯湯水水就灑了一地。每每看見盧太子妃眼裡就要冒出火星來,盧太子妃其實是甚少過去的,-----再沒人比她更希望太子活着了,至少也該捱到周唯昭成親生子,地位穩固之後再死。
她最近回回去,都在外頭候着,等裡頭伺候太子吃完了湯,再待一陣纔回寢殿。她很曉得,現在她越是做的盡心盡力,建章帝跟盧皇后就越心疼周唯昭一分。
只是這回等的時間格外的久了些,她一盞茶喝盡了,裡頭也沒半點動靜,這在往常裡頭早該傳出動靜來-----哪怕是裡頭嘩啦啦跪了一地請太子用藥的聲音也沒響起來。
她皺了眉,吩咐湘靈進去:“去瞧瞧怎麼回事。”
湘靈唉了一聲,閃過屏風進了內殿,隔了好一會兒纔出來,衝着盧太子妃搖頭:“也不知是犯了什麼脾氣,太子殿下咬着牙就是不肯吃,試菜的小內監當着他的面試了的,還是不肯用送來的蔘湯,連帶着連藥也不肯吃了,牙都咬出血來......”
盧太子妃垂下眼睛,一點兒多餘的表情也沒有,讓人去請胡供奉跟晏大夫來-----晏大夫說太子最忌動氣,他鬧的這麼厲害,有個三長兩短可不是玩的。
太子在裡頭卻暴跳如雷,根根青筋都凸起來,臉漲的紫紅紫紅,活像有人拿了繩子勒了他的脖子,沒一會兒連氣都喘不上來了,急的裡頭烏壓壓的跪了一地,三寶連滾帶爬的出來要請隔壁的太醫去,卻發現胡供奉跟晏大夫已經結伴來了,頓時見到了救星,拉着他們倆往裡去:“殿下不知怎的,一口藥也用不下去,不曉得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又不能說話,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都說不出來,平時雖然也鬧,可沒有鬧到這麼厲害的時候,三寶真是叫嚇壞了。
胡供奉跟晏大夫趕緊進去一瞧,太子已經兩眼翻白,雙腳繃得筆直,竟快要厥過去,忙上前拿了金針刺了穴位,叫他先安靜下來了,這才掰開他的嘴巴,一瞧,裡頭果然滿口的血,不由就回頭問:“是不是伺候的不盡心?”
哪裡敢有人不盡心,盧皇后時不時的派人來問,太子妃天天守着,建章帝也過幾天就來瞧一回,三寶忙搖頭:“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原先還好好的,就是喂蔘湯的時候,牙齒咬的死緊.....”
晏大夫出去同盧太子妃一說,吳嬤嬤還誤以爲太子是故意在跟盧太子妃過不去,回了鳴翠宮忍不住狠狠地啐了一口,等周唯昭回來的時候,忍不住就同他抱怨:“他是怎麼對的太子妃,太子妃又是怎生對他?怎麼就好似沒心肝似地。”
她伺候盧太子妃日子長,這麼些年也多虧了她一直陪在盧太子妃身邊,周唯昭對她很是尊敬,聽她這樣抱怨也不生氣,等她說完了,才往裡頭走:“嬤嬤放心,我勸勸母親。”
吳嬤嬤又開口叫住他,見他回頭來看了躊躇一陣,到底把杜夫人來訪的事兒告訴了他,又道:“我曉得太子妃再不瞞您這事兒的,可就是想私下同您說說。太子妃委屈的很,她若是心軟顧念着舊日的情分,您可千萬別叫她犯糊塗。除了她自己,哪裡還有人把這什麼表兄妹的情分當回事呢?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周唯昭沉默一回才眯了眯眼睛,進了殿先跟盧太子妃請了安。
盧太子妃見他還穿着外頭回來的衣裳,忙讓他先回屋換了,秋老虎餘熱未退,一天奔波下來能熱出一身汗來,不換了衣服怎麼舒服。
周唯昭卻不肯,先跟她說今天去了哪兒:“下午賴大人送了消息過來,那替太子試菜的小火者招認說除了東平送的一根老參燉的湯未試過,其他都是試過了的。”
盧太子妃有些吃驚:“是他?”隨即又搖頭:“這樣於他有什麼好處?”
範良娣去了之後,太子就是周唯琪唯一的後盾了,他除非是失心瘋了,否則就該求神拜佛的指望太子好好活着。
“以賴成龍的手段,那小火者沒膽子敢撒謊來污衊東平。”周唯昭面上仍舊沒什麼表情:“那根參是錦鄉侯送的。”
盧太子妃就曉得了,扯出一個算是笑的弧度:“我還以爲,錦鄉侯當真是這等能忍的聖人。”
能不能忍且兩說,至少他投靠了恭王是真的。
周唯昭還沒來得及說這個,就聽見盧太子妃冷笑了一聲:“我這裡有封信,你替我呈給你皇祖父,順便請他替我拿個主意,我到底是該幫,還是不該幫。”
她知道恭王設局想要用周唯昭的性命來陷害太子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這麼多年以來,終於徹底從她心裡死了。
可她原本以爲恭王再怎麼無恥,少年時的倔強跟自尊還是有的,誰知他連臉也不要了。從前的情誼也能拿出來當換取利益的籌碼。
周唯昭接了過來,稍晚些去見建章帝說今天太子的病情,說完話又云淡風輕的把信直接給了建章帝:“恭王叔託了杜夫人遞給我母親的信,我母親沒有打開。”
膿瘡已經揭破了,從前小心翼翼遮擋遮羞的布也就都毫不避諱的被扯開,建章帝已經曉得了這裡頭的糾葛,展開了只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個兒子真是病急亂投醫了,不過才晾了他幾天,他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四處找門路?杜閣老也真是閒得慌,就這樣跟恭王師徒情深?生怕恭王瞧不見他爲了恭王有多費心思似地。
他在桌子後頭坐了片刻,擡起眼來看孫子:“這事兒,朕會給你母親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