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應書叫宋琰卻是爲了叫宋琰過了中秋就出發去蜀中:“你年紀也不小了,等翻了年虛歲就十一了,雖是十歲的童生了不得,可傷仲永的例子在前,你千萬不可仗着天賦就不用功。”
宋琰有些遲疑,雖然如今恭王已經倒了,太子也成了個廢人,可是宋楚宜還沒順順利利的跟周唯昭成婚,他怎麼放心走?
崔應書瞧出他的猶豫,就伸手在他頭上鑿了個栗子,虎着臉看着他:“你想什麼呢?我又並沒叫你立即就走,只是叫你心裡要有個數。從前韓止的事,以後可不能再發生了,離你姐姐跟姐夫的婚期越近,事情怕是就越多。她未必有功夫顧上你,你祖父他們也只怕要忙的昏天黑地,你自家要謹言慎行,莫叫人鑽了空子。”
宋楚宜跟周唯琪的婚期已經定在了十月初九,眼看着過了中秋就是了,再怎麼不放心也沒有叫宋琰這個親弟弟不送姐姐出嫁的道理,他只是叫宋琰來提醒提醒,叫他別在這陣子被人抓住了把柄,近來事多,可沒人能顧得上他。他偏偏又是宋楚宜的親弟弟,那些人若是拿宋楚宜沒辦法,可不就要把主意打在他頭上?
宋琰鬆了口氣,並不因爲自己被看輕而覺得生氣,反倒開心的笑起來:“舅舅原來擔心的是這個,那可儘管放心了。”他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下保證:“我保準叫他們有來無回。”
經過在金陵將計就計把陳閣老扒拉下來和這回配合宋楚宜引出太子死士的事以後,他已然成了個宋楚宜第二,連宋老太太亦說他越長大就越像他姐姐了。
崔應書也不當回事,眼睛不在宋琰身上,忙着寫什麼東西,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你曉得就好,你姐姐事多,你也不小了,日後是要立起來的。你不立起來,怎麼給你姐姐依傍?”
這些道理宋琰自小就懂了,可仍舊一點兒不覺得崔應書囉嗦,凡是事關他姐姐的,交代再多他也不覺得煩,反倒是湊上去看崔應書在做什麼,看一回看不出個所以然,就又告訴他:“舅舅,我得往湖北去一趟。”
崔應書嗯了一聲,聽見宋琰歡呼,又立即收住了尾音,猛地擡起頭來看着宋琰,瞪大了眼睛問他:“去哪兒?”
湖北如今鬧水災鬧的厲害,因爲這治水不力,瘟疫橫行的緣故,生了多少事端?近來建章帝沒功夫理會恭王太子,也有湖北的事鬧大太大的緣故。現在這個時候,宋琰卻巴巴的說要去湖北,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到宋琰究竟有什麼非要去湖北不可的理由,皺了眉頭搖頭:“哪兒也別想去,纔剛纔跟你說現如今這時節要處處小心,你倒是又興起這心思來。你可知道底下有幾個縣都成了空城?現如今分派欽差都人人推卸,你倒是上趕着去!”
“去湖北的欽差不是已經定下來了?”他見崔應書皺緊了眉頭朝他看過來,忙道:“我知道舅舅忙的很,我就是跟着去長長見識,絕不添亂。”
這消息倒是傳的夠快的,崔應書把書往桌上一放,肅了臉色盯着他:“誰跟你說的我就是派往湖北去的欽差?”
這也就是建章帝問人選,內閣把他推了出來而已,準不準還是兩說,宋程濡再沒有這麼嘴碎的,會把這事兒同宋琰提起。
宋琰慧黠的眨眨眼睛:“先生說的。”
他一說先生,崔應書就只好無奈搖頭-----清風先生這人着實是個人精,不過是他去了宋家一趟之後回來找了兩個大夫,他竟就能想到那麼多去。
他感嘆完,照舊木着一張臉狠心搖頭:“旁的事都好說,這事兒卻沒商量的餘地,無論如何不許你去。我左不過也就幾月就回來了,你跟着湊什麼熱鬧?千里迢迢去一趟,回來之後又要馬不停蹄的趕去蜀中,折騰來折騰去的累不累?”
他說完又覺得奇怪:“清風先生好端端的要湖北做什麼?”
“先生的弟弟在湖北呢。”宋琰嘆了一聲氣看着崔應書:“舅舅也知道,先生雖嘴上說他孑然一身無所牽掛,可心裡哪裡真的能放的下?現如今湖北災情嚴重,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往京城送,清風先生原不想驚動您,要自己去的。幸好被我發現了。”
崔應書跟清風先生學過這麼長時間的學問,當然知道清風先生早年因爲分家的事情跟弟弟一家鬧的不愉快的事,聞言蹙着眉頭點點頭:“既然如此,叫老師跟着我一同去就是了。只是.......只是其實也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死的人不計其數,逃荒的逃災的更是數不清,發了瘟疫之後就更是糟糕,有兩個縣實在沒有法子,人都跑空了,一把火燒的乾乾淨淨。
這樣亂,怎麼可能還尋得到人?
“我想陪着先生。”宋琰少見的違了崔應書的意思,老氣橫秋的嘆了聲氣:“先生待我極好,我也答應要給先生養老送終的。他如今唯有這個牽掛,我想陪着他一同完成。到時候您的事肯定冗雜繁忙,未必顧得上先生。不如帶着我一起去,我身邊有長貴長榮他們,我不會闖禍的。”
倒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崔應書看他一回,思忖半響就叫他先回去問宋楚宜的意思:“你姐姐若是答應了,我就帶你同去。”
清風先生想是不止要去尋弟弟,還想帶宋琰好好瞧瞧這世情,瞧瞧這底下形形色色的人,崔應書哪裡有不望宋琰好的道理,可宋琰到底年紀還小些,他原本想着,怎麼也得等他中了舉人之後,再叫他去遊歷一番,眼下看着,倒是他瞻前顧後了。
宋琰先鬆一口氣,宋楚宜那裡他倒不是很怕-----先不說姐姐寵着他,還有一個太孫姐夫很是開明的,那裡打通了關節,不怕姐姐不答應。他就是怕崔應書一意不肯帶他,到時候宋珏再一開口,那可真就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