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開槍吧。”
當商懷諍這句狂傲不羈的話剛落音,那兩個人的反應截然不同。
甘宛微怔,因爲剛剛見到商懷諍沒事而稍稍放鬆下來的神經,一下子又繃得死緊。在他身後掙扎得更加使勁了。
商懷諍是讓剛纔的炸彈嚇傻了嗎?現在指着他們的那把可是貨真價實的手槍啊!語氣還說得這麼狂傲、十足挑釁,真把那個瘋子惹怒了,開槍怎麼辦?
雖然商懷諍在自已心裡一直都是無敵的,但畢竟不是真的銅牆鐵壁,子彈還是會打得死他的!
甘宛心思千迴百轉間,甘明的臉‘色’則越來越黑,越來越‘陰’森。
商懷諍,他真的以爲自已不敢開槍嗎?
他敢在他們面前現身出來,就已經做好同歸於盡的打算!
反正他都家破人亡,無處可藏,人生早已經徹底被毀了。現在殺了他們,有他們墊背,也不算虧!
想到這一點,甘明站起來,完全從轉角里面走出來幾步,對準他們的手槍沉默但極有威懾力地再往前一推,,閃着‘陰’狠光芒的眼睛,如毒舌信子一樣,死死地盯着面前相擁的兩人。
甘宛看着他這個明顯已經狠下決心的神情動作,再看着離自已又近了一些黑幽幽的手槍口,心臟跳得更快。
“商懷諍,”她帶着懇求顫抖的語氣,攀着前面男人的臂膀:“別惹他。”
商懷諍摟着她腰身的大手,往前一扣,低頭安撫地親親她不斷飈着冷汗的額角:“乖,別怕。一切有我。”
甘宛搖頭:“你又不是打不死的,甘明瘋了,他手上那把是真的手槍。剛纔的炸彈也是他放的。”
說着,她腳步往前一動,想重新擋在他面前。
就算最後不能阻擋甘明開槍,起碼她可以爲他爭取到一點逃跑的時間。
只是,她的身體還來不及往前走,商懷諍一個用力,已經又把她纖細的身子密密實實地擋在身後。
“甘宛,”他神‘色’明顯有點不快,語氣也低沉幾分:“你再想站在我前面,回去後我就狠狠懲罰你。”
“不要,”甘宛掙扎着出來,經過剛纔那一系列的哭喊,嗓音早已嘶啞得不成樣子。
但她依然努力捏着喉嚨,說出心底的話:“我不要再看着你有危險。”
她寧願有危險的那個是自已。
即使是商懷諍這樣一個不‘露’聲‘色’,自制力極強的人,聽到她這一句發自肺腑的話,‘挺’拔堅定的身子終究還是不自禁地抖了幾下,疏淡的神‘色’卻更加‘陰’鷲起來。
突然覺得自已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明知道她心裡對以前的事有‘陰’影,還是設計了那麼大的一個局給她。
看她現在的樣子,原本清亮的美眸裡還是盛滿了不安恐懼,纖細的身體挨着自已的背後,不停微微顫抖,還有那赤着的雙腳……
所有的一切都像在無聲地指責着自已。
讓商懷諍的一顆心絞緊着,又痛又悶。
“心肝,別怕……”
他忍着對自已的憤怒,把眼前全身因爲驚懼而顫抖不安的‘女’人一把抱起來,輕輕的拍:“我不會有危險的。”
更加不會讓你有危險。
“是嗎?”
甘明聽着商懷諍這句大言不慚的話,得意的大笑起來。
“商懷諍,你說大話的本事倒是和你在商場上的本事不分上下啊!你真的以爲我這次還會手軟嗎?我告訴你……”
甘明邊說着,邊往前再走上兩步,手上的手槍也張揚得意地向他們示威了一下。
“我已經做好和你們同歸於盡的打算,黃泉路上,你們註定要和我作陪。”
他自已已經一無所有,死了也不再可惜;而他們兩個,年輕,財富什麼都還有,恐怕是捨不得這麼早死吧!特別是商懷諍,看他現在好像完全就不害怕的樣子,其實心底裡已經嚇得發‘毛’了吧!?
“哈哈……”
想到這個,甘明猶如瘋子一樣,得意地仰頭大笑:“你們,今天一個也別想走!”
甘宛怒視着這個徹底陷入瘋狂的舅舅,緊咬着牙齒,蒼白的‘脣’瓣動了幾下:“舅舅,你只要現在肯收手,還來得及。我還可以不計較你之前所做的一切。”
包括她小時候的一切,包括剛纔他差點害死商懷諍這件事。
那句“舅舅”就這麼突兀清冷地從甘宛口中喊出來,甘明一怔,大笑着的嘴巴還來不及合攏,雙眼已經呆呆地看向前面那個十幾年沒有叫過他一聲舅舅的甘宛。
“對!我很恨你!包括現在都是,非常恨你!”
甘宛從商懷諍懷裡掙脫下來,站到前面,清亮的眼眸裡含滿了淚水,‘迷’‘蒙’地注視着前面那個發瘋的老男人。
“恨你的無情,恨你的冷血!那個‘女’人明明就是你親妹妹,你當年還可以見死不救地任由她燒死;我明明就是你的親外甥,你在我小時候,卻從來沒有憐惜過我一次。恨你,差點……”
甘宛邊說邊往甘明那邊走去,臉上恐懼不安的表情慢慢轉化成悽絕狠毒。
“就殺死了我的男人!”
商懷諍沉默地看着現在的她,薄‘脣’微微下沉,雙手在身側緩緩地緊握成拳,跟在她後面。
她知不知道,這個,其實是自已設下的局。
看着她被甘明‘逼’得,被嚇得完全不像平時那個她,他心裡對自已的怒氣又漲升了一點。
“你現在還是可以選擇開槍。只是你這一槍,如果沒有殺死我,或者他。舅舅,你應該知道,你以後的下場會比赴死更加難受、痛苦萬分。我,是說真的。”
如果他還有腦子的,就立即放下手中的槍;但若果甘明依然執‘迷’不悟,那經過今天,無論以後是她還是商懷諍有幸活下來,都會讓他生不如死。
幾種複雜晦澀的情緒不停地‘交’織替換在甘明臉上,他握着手槍的手也開始隱隱地顫抖起來。
舅舅?
甘宛上一次叫自已舅舅是什麼時候?
好像是在她十歲那年,被商家人帶走之前,自已打她的最後一次。
那一天,應該是在甘宛被帶走的前兩天。那天……
時間實在有點太久遠了,他自已也有點忘記了是因爲什麼事打她,只隱約記得好像是因爲公司建材的事。
那天,他剛從公司回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小甘宛正吃力地提着一個裝着大約半桶水的水桶,往院子後面蹣跚走去。
“你在做什麼?”他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纖弱的雙手:“大白天的在提什麼水?!”
小甘宛一驚,看着是自已的舅舅,小身板往後面縮了幾步,捏着自已的衣角,小聲地答道:“呃…我想燒一點熱水洗澡。”
大屋裡面的浴室,她是註定不能進去使用的。平時都是隻在院子後面那間臨時搭建成的棚子擦身。
只是這幾天,天氣似乎是越來越悶熱了,她就算晚晚擦身,身上還是有一股輕微的汗味,所以纔想在現在燒一點熱水洗澡。
“燒水洗澡?”
甘明瞪起雙眼,怒視着她:“你以爲不要錢啊!水費你會‘交’嗎?電費你會‘交’嗎?整日就知道白食白喝,和你那個死人媽媽一個樣!”
“你別說我媽媽。”
小甘宛捏着衣角的手一緊,聽到不在了的媽媽還要被人這樣侮辱,心裡就是不愉快,壯起膽子小聲地頂了甘明一句。
“我媽媽不是你妹妹嗎?”
爲什麼還要這樣說她?
甘明瞪起鬍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第一次對他頂嘴的小甘宛:“好啊!你長大了是不?膽子也大了,是不?居然還敢頂嘴!看我不打你!”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兩三大步走上去,照着甘宛的臉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響亮的巴掌聲把屋裡的人都叫了出來。
甘夫人拉着甘超勝,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私’生‘女’又開始捱打,甘超勝則一邊拍着手掌,一邊開心得又蹦又叫的。
“哈哈…小不要臉的就要被打了!”
小甘宛被他那重重的一巴掌打得收不住腳步,往地下狼狽地摔倒下去。
摔倒時,手掌先撐着地面,一陣刺痛感傳來。頭上,甘明的聲音還在不解怒似的繼續傳來。
“我沒有那種會敗壞‘門’風的妹妹!看你現在說得多爲她着想的,她以前還不是一樣整天打你!你心裡會不恨她?”
小甘宛刺痛的手掌緩緩在地面上收緊,依然低垂着頭,稚嫩但已經變得清冷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從她喉嚨裡滾出。
“舅舅,我就算心裡多恨我媽媽,也容不得旁人說她半句不好。就算你是我親舅舅也一樣,我的媽媽只能由我一個人說。”
說着,她慢慢擡起自已被打得紅腫起來的臉,一直膽怯,藏在人後的大眼睛裡折‘射’出一種讓甘明看得心裡一噔的,完全不符合她現在這個年齡的冷絕光芒。
讓他越看頭皮越緊。
“舅舅,你半點也不配做我的舅舅。”
那次就是甘宛最後一次叫甘明做舅舅。
從那次之後,特別是她被商懷諍帶走,完全和甘家脫離關係後,她連看也不想再看到這個讓人噁心的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