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各個擊破
秦王出了好半天的神,才轉過頭,上下打量着林仙草,又看了好半天,直看的林仙草心裡發毛,秦王才長長的呼了口氣笑道:“好一根仙草,雖說都是胡說八道,不過爺愛聽,胡說八道的好。”
林仙草鬆了口氣,氣的狠咬了口蜜餞,沒答秦王的話,秦王擡了根手指點着搖椅旁邊道:“過來,坐這裡。”秦王溫柔的叫了一聲,見林仙草不進反倒,忍不住提高聲音叫道:“過來!”林仙草忙陪着笑,小心的挪過去一點,秦王見林仙草一步挪不了四指,氣的嚥了口口水道:“爺不打你,也不揪你,過來!”林仙草又挪過去些,秦王惱怒的盯着她,揮手又點了點,林仙草只好再挪過點,已經捱到了搖椅邊,林仙草陪着笑,忙紮了只蜜餞遞給秦王,秦王咬了蜜餞,看着林仙草問道:“說說你。”
“我?”林仙草怔呵呵茫然的指着自己:“我有什麼好說的?”
“你家在哪裡?家裡都有什麼人?什麼時候到王參軍府上的?小時候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沒有,嗯,愛吃什麼,什麼都行,只要跟你有關的,說吧。”秦王舒服的搖着搖椅道,林仙草狐疑的看着他,腦子裡一片尖叫報着警,也不敢耽誤太久,笑着應道:“小時候,那麼多年前的事,誰能記得?都不記得了,愛吃什麼?凡好吃的都愛吃,小時候有意思的事……好象真沒有,就是餓,還有冷,從前冬天比現在冷多了,後來就跟着個整天板着臉的嬤嬤學這個學那個,也不讓吃飽,還要幹活、學東西,學不好……得挨罰,有意思的事?沒什麼有意思的事,天天吃飯、幹活、學東西,日子都一樣,後來就跟了您,就這樣。”
林仙草幾句話就從小時候講到了現在,秦王轉頭看着她,林仙草被他跟往常明顯不一樣的目光看的渾身難受,這位爺撞着什麼了?怎麼滿眼花癡?從前財務部那個花癡病的小丫頭看人就這眼神,那丫頭也穿來了?
“怪不得你天天掂記着吃,也難爲你……”秦王的聲音溫柔的更讓人毛骨悚然:“往後有爺心疼你,想吃什麼玩什麼都行。”
看來還是本尊,這麼說,這位爺今天撞邪了,這兩岸都是桃園,看來是撞了桃花仙了,這桃花仙也真是,該化個美人直接過來,這位爺根本不用誘,往那一站,眨眼就能二而合一,必定是皆大歡喜,要是那樣,自己是迴避呢,還是圍觀呢?……
“爺跟你說話呢!”秦王看着一臉笑容,彷彿在看着他,神思卻不知漫遊何處的林仙草,忍不住又訓斥了一句,手隨着訓斥剛要舉起,林仙草熟能生巧,閃身就往後躲,卻被秦王一把揪住拽回來,另一隻手擡到林仙草頭上,極其輕柔的從林仙草的發間撫到臉頰上,聲音又溫柔起來:“爺不是說過了,往後爺疼你,不給你吃爆栗子,你怕什麼?”
“這話,您說過好多回了。”林仙草嘀咕的聲音雖低,卻保證讓秦王聽的清清楚楚,秦王氣的錯着牙叫道:“就你這樣……算了,爺不跟你計較。”秦王輕輕咳了一聲,揪着林仙草的手鬆開,在林仙草肩上輕柔的拍了兩下,看着林仙草,聲音又溫柔了回去:“這回爺……你看看你這眼神!你別惹了爺,爺就……算了,爺不跟你計較,咱們說話,嗯,你剛纔想什麼呢,都想出神了。”
“我在想……”林仙草手指划着岸邊成片的桃林,壓低了聲音道:“你看看岸上,那麼大一片桃林,裡頭肯定住着桃花仙子,我看那些話本里說,這花仙,最喜歡英俊瀟灑少年郎,您這樣的英俊郎君,你說她會不會找過來?給您送……”
林仙草話沒說完,就被秦王重重敲了個爆栗子:“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嗯?你還敢看話本?進來,爺要好好收拾收拾你!”
這一夜真把林仙草累了個渾身軟塌,第二天秦王也比平時晚了一個多時辰出發,林仙草送走秦王,轉個身一頭倒在牀上,痛痛快快直睡到正午,才懶洋洋爬起來,吃了幾個鮮蝦蒸餃,用老鴨筍皮湯泡了半碗米飯吃了,無聊的晃了幾圈,轉頭看見雲秀神情怔怔的看着碼頭,忙湊過去,順着雲秀的目光往碼頭上看着問道:“看什麼呢?”
“沒什麼。”雲秀急忙收回目光,彆扭的擰着脖子,平平板板的回道,林仙草眼珠轉了幾轉,看着雲秀笑問道:“對了,你說你家在沅江邊上,咱們這會兒就在沅江,你家在什麼地方?這兒離你家還有多遠?”雲秀垂着頭岔開話題道:“姨娘剛纔吃的少,我去給您再熬碗粥去,姨娘想吃什麼?蓮子?紅豆?核桃?”
林仙草輕輕嘆了口氣,轉身走到船艙窗戶邊,仔細往外看了看,低聲笑道:“這裡就是你家?你家離這碼頭遠不遠?家裡還有什麼人沒有?嗯,你父母的墳,也在這裡?”雲秀臉色一下白的沒血色,轉過頭,死盯着林仙草,林仙草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船尾道:“咱們到後面說話,那裡四面敞亮,說話方便。”說着,轉身就往船尾棚下過去,雲秀遲疑了下,忙提着裙子跟上。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去給你父母燒燒紙、看看他們?”林仙草看着雲秀,直截了當的問道,雲秀看着林仙草,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才低聲道:“家裡沒人了,房子也成了別人家的,墳,不遠,這裡過去四五里路,姨娘能?”
“嗯,既然到這兒了,說什麼也得去給父母上上墳,肯定要去的。”林仙草重重點了下頭道,雲秀臉上閃過絲驚喜,沒等她驚喜完,林仙草接着說道:“我就算放你去,你也下不了船,得想想辦法。”
雲秀臉上驚喜轉成失望,聽到最後,又升起層希望,看着林仙草,等她往下說,林仙草兩根手指來回點着下巴,蹙着眉頭,半晌才呼了口氣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這事也怪你,你該早跟我說,咱們早打算,看看,事到臨頭,着急了吧?這樣吧,我聽王爺說過,他明天還要出去一天,咱們這船泊在這裡,後天啓程,晚上等王爺回來,我求求他,就說想進城逛逛,只要他肯就行,進了城,你總有辦法了吧?”
“嗯!只要能下船,不用進城,我就有辦法,這容易!”雲秀滿口答應,林仙草輕輕舒了口氣笑道:“那就好,你父親是個好人,我也敬佩的很,從昨天一路行到現在,這兩邊的堤壩都是你父親修的吧?一看就不一樣,我問過王爺,說這一段堤壩,將近十年了,一點事沒出過,你父親纔是真正爲百姓造福的好人,我也想去祭拜祭拜他呢,對了,你和你們姑娘的事,我想出了點頭緒,你四下看看,”
雲秀忙轉了一圈,謹慎的四下看了一遍,衝林仙草點了點頭,林仙草坐到搖椅上,示意雲秀坐的近些,低低的問道:“我也沒細問過你,你這仇,要怎麼個報法?”雲秀怔了下,呆了片刻才答道:“我父親昨死前交待我,說黃大人不懂水,不能做河督,他做河督是禍國殃民,說不想讓他再做河督,可黃大人,早就不做河督了,寧大人……要姑娘替他明冤,要洗清冤屈,還了清白,還要,黃大人一命抵一命。”
林仙草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苦笑道:“雲秀,你也是個聰明的,怎麼這事看不明白,我問你,你跟你們姑娘進京時,帶了多少銀子?”
“我們進京請的蘊秀門,是五十兩一天的,姑娘身子弱,不能緊趕路,到京城用了兩個來月,蘊秀門就照六十天收的,加上路上僱船吃用,統共花了四千多兩銀子,姑娘身上還帶了二十萬兩銀票子,準備打點用的。”雲秀一五一十答的極詳細,林仙草聽的嚥了口口水,接着問道:“你們姑娘是把寧家所有的家當帶上了?”
“那怎麼可能?!”雲秀斷然道:“寧大人的罪名裡,還一樣貪腐,是被抄了家的,我和姑娘是逃出來的,就帶出了這麼點銀票子出來,那些金銀古玩,笨重傢什,都被抄走了。”
“寧大人肯定出身豪富。”
“那倒不是,我父親認識寧大人的時候,他們家也不比我們家強……”雲秀的話嘎然而止,一時呆住了,林仙草長長呼了口氣:“你們王爺吧,其實不怎麼糊塗,他那話,說的沒錯,寧大人呢,殺頭抄家,重也是重了些,可真沒冤枉,寧大人喊冤,肯定是覺得自己不是貪的最多的那個,要不然呢,就是覺得自己就算貪了,那也是自己能幹,從工程款裡省出來的,不是民脂民膏,所以才覺得冤枉。”
“寧大人是這麼說的,”雲秀聲音低低的道:“他說他用了一半的銀子,修了比別人好的堤壩,那剩下的銀子,他也纔拿了一半,餘一半又繳了國庫,也算不得貪腐。”
“你覺得呢?”
“嗯,也有幾分道理。”
“可他修的那堤壩,是他的本事?他一個人的本事?他是用了你父親的法子吧?”林仙草不動聲色的轉了方向,雲秀呆了好一會兒,慢慢點了點頭,林仙草冷笑道:“他提過你父親的功勞沒有?他往上面薦舉過你父親沒有?他拿的那些銀子,分給你父親過沒有?他是上官,又得了銀子,可有了過錯,頂出去殺頭的是你父親,是你父親替他頂了罪,你父母替他去死,他怎麼對你?他把你買回來,入了奴籍,做了奴婢……嗯,我總覺得他連這點好心也沒有,你身上必定有不尋常處,不然,他怎麼會留你?”
雲秀臉色青灰的看着林仙草,張着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