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唱曲 燃文
錢的問題永遠都是最大的問題,林仙草被山一樣多的銀子壓的又蔫巴了,秦王搖着摺扇,擰着眉頭看着蹺着腳、滿身鬱氣軟在搖椅上的林仙草,耐着性子問道:“你這是怎麼啦?早上還好好的,誰惹你了?”
“沒人惹我,我好好兒的。”林仙草有氣無力的答道,秦王氣的收起摺扇敲了她一下道:“你看看你,都軟成一灘泥了,這叫好好兒的?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真沒事,好了,我好了!”林仙草雙手撐着搖椅扶手,勉爲其難的撐着往上提了提,再擠出滿臉的笑容看着秦王道:“你看,好了。”秦王氣個仰倒,跳起來用摺扇照着林仙草的腦袋重重敲了兩三記叫道:“爺把你扔水裡醒醒去!”
“我真沒事,就是一想到要回家了,近鄉情怯,對,就是這個,近鄉情怯麼,你別管我,明天準好。”林仙草雙手捂着頭,一邊躲着摺扇一邊急忙尋着理由。秦王怔了下,摺扇在半空僵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下,抖開,緩緩搖着,低頭盯着林仙草看了半天,收了摺扇坐回搖椅上,轉頭看着林仙草,聲音溫柔的能掐出水來:“原來是這樣,爺早該想到了,你放心,爺心裡有你,這趟出來,爺就是專程帶你出來散散心,就是回去,爺也不會委屈了你,你且安心。”
林仙草悶的連咳了幾聲,忙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委屈,我挺好,真挺好。”秦王溢着笑意看着林仙草,聲音還是那麼溫柔道:“爺知道你是個知足的,越是這樣,爺越不能委屈了你,你那院裡,爺十天裡頭必定去個兩三趟,你放心。”
“真不用!”林仙草苦惱的揉着眉頭,怎麼越說越擰了,他真十天裡來個兩三趟,自己還活不活了?王妃就算不咬死自己,也得放諸姨娘咬死自己,還有周夫人……林仙草輕輕打了個寒噤,忙衝秦王擺着手道:“您後院有九個姨娘,加上王妃,十天里正好一人輪一天,不對,王妃得多輪一天,還有周夫人,也得多輪,餘下的,十天裡輪到一天就不得了了,您得守規矩,千萬不能壞了規矩。”
“爺就是規矩!”秦王一張臉又要沉下來,林仙草嚥了口口水道:“是,您就是規矩,可我不是規矩,我憑什麼就能佔了別人的份額?搶了誰的誰不惱?您是規矩,誰也不敢怪您,那罪過豈不都是我的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秦王那張臉這回不是陰沉而是發青了,錯着牙瞪着林仙草,只氣的心裡發酸,怎麼他對她這一片憐惜之意,到她那兒全變了味兒?他這份憐惜,到她嘴裡怎麼聽怎麼象分月錢,一個個虎視耽耽,誰也別多分,誰也不能少拿!
“爺疼你,對你與別人不同,你就沒覺出來?”
林仙草被秦王巨大的跳躍問的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卻又呆住了,指着秦王怔怔的點頭道:“覺出來了,上回您說過一回,說我跟那匹馬,都是你心愛之物。”
“嗯,”秦王滿意的點了點頭,林仙草重重呼了口氣,喵的,上回他說這話,自己就悶氣了好兩天,今天又提,隔一陣子他就得提醒提醒她,自己就是那貓狗鸚鵡,嗯,這次好象檔次高點了,跟俊馬良駒相提並論了,可喜,可賀!
“上回你說前朝有個叫什麼的?也是愛美人俊馬,有一回拿美人換俊馬了,真是佳話。”林仙草乾笑着說道,秦王上下打量着她道:“爺知道你這話裡的意思,爺想俊馬多的是,用不着拿美人去換,你大可放心。”林仙草嘿嘿笑了兩聲道:“那是,前朝那個窮酸哪能跟您比,您馬有的是,最多拿馬換美人,斷不會拿美人換馬。”
秦王細細品着林仙草的話,說不出哪兒不是,可就是怎麼聽怎麼透着股子不對味兒,秦王直起上身,手肘撐在腿上,湊到林仙草面前,仔細看着她道:“拿馬換美人?這話裡有話,你是嫌爺的美人太多了?吃醋了?”
林仙草擡手撫着額頭,往後倒在搖椅上,一邊笑一邊點頭道:“嫌多有點,吃醋麼……有上好的老陳醋,吃點也行。”秦王高高的挑起眉頭,突然大笑着倒回到搖椅上,一邊笑一邊點着林仙草道:“我就知道,這幾個月爺天天陪着你,把你慣壞了,一想到回到王府,爺就不能天天陪着你一個人了,這心裡酸了是吧?”
林仙草轉過頭翻了翻白眼,秦王卻笑的歡暢非常:“你呀,這小心思彎彎還挺多,下回心裡再酸了,就跟爺說,聽到沒有?回到府裡,要是酸了,也跟爺說,你放心,爺斷不會委屈了你。”林仙草轉頭看着秦王點了點頭,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第一隻要他高興,別老折騰她,第二,最好他能閉嘴,讓自己清清靜靜的想想那一座山的銀子怎麼辦。
“來人!尋個地方落錨。”秦王突然扭頭高聲吩咐道,小廝遠遠的答應一句,船慢慢靠近岸邊落了錨。
林仙草站起來,打量着荒涼的兩岸,轉頭看着秦王問道:“停在這裡做什麼?”
“離這不遠有座小山,景色不錯,明天咱們逛逛去,說起來,前一陣子爺光顧着忙公務了,白白辜負了這兩岸的美景秀色,這會兒差使忙完了,咱們好好逛一逛再回去。”秦王揹着一隻手,搖着摺扇站在林仙草背後笑道理。
第二天果然沒啓程,秦王帶着林仙草,一行人騎着馬,也就走了一個來時辰,繞過座極小的縣城,往東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周圍樹林陰翳、泉水叮咚,鳥鳴上下,景色小巧而奇秀。
秦王下了馬,抱下林仙草,林仙草四下轉頭看着景色,到這裡這幾年,這是她頭一回遊山玩水,秦王滿意的看着四下看個不停,彷彿眼睛不夠用的林仙草,他就喜歡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彷彿月光下盛開的花,讓人沒法不心生歡喜。
林仙草一口氣爬到半山腰,半山處居然有一處古舊的亭子,建在一塊突出的大石頭上,兩人進了亭子,環視四周,遠處的小城和周圍的景色都在眼底,林仙草極目遠眺,好半天才長長嘆了口氣道:“這麼看着真好,真有種天闊地寬,自由自在的感覺。”
“嗯,”秦王看了眼周圍的景色笑道:“這不算好,等咱們回到京城,爺帶你去城外莊子住幾天,那莊子也修在半山,看出去比這景色好得多。”
“那不一樣,”林仙草接了一句,緊跟着又轉開話題道:“我唱個歌給你聽吧,這樣的好景色好心情,正適合唱歌。”秦王驚訝的看着林仙草,忙點頭道:“你唱,你居然還會唱歌?”
“嗯,就會這一首。”林仙草說着,擡手撫了撫喉嚨,又輕輕咳了幾聲,哼了幾下,秦王忍着笑,抖開摺扇搖着,好整以瑕的等着她開唱。林仙草手指擡了幾下,這一回找準了調子,慢慢唱道: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灑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秦王慢慢收了摺扇,凝神聽着林仙草緩慢憂傷的歌聲,竟聽的有些失神落魄,林仙草唱完了歌,抱膝坐着,臉上滿是悵然的懷念,目光茫然的看着前方,秦王好半天才恍過神來,轉頭看着林仙草問道:“這歌詞是誰教你的?你自己寫的?”
“我哪會寫這個,我記不清楚誰教我的了,好象是個和尚,我聽他唱的好聽,就學會了。”林仙草長長嘆了口氣道,秦王坐到林仙草身邊,伸手極輕柔的撫了撫林仙草的臉頰低低的溫柔道:“你怎麼能喜歡這麼悲的詞曲?下回別唱了,不吉利,爺喜歡看你高高興興的,你高興了,爺才高興,你難過,爺也難過。”
林仙草被秦王這份親呢呢的渾身不自在,忙挪了挪笑道:“什麼悲不悲,我就是覺得這曲子好聽,你不喜歡聽就算了,我就會唱這一支曲子,要不你唱一個吧,唱個喜慶的。”
“胡說!”秦王又氣又笑道:“爺不是告訴過你了?這一句話就是大不敬!”秦王曲指敲了林仙草一下,林仙草忙往旁邊挪了挪嘀咕道:“不唱就不唱,又打人!”秦王看着雙手護着頭、越挪越遠的林仙草,擡手點了點她,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剛纔那一片柔情似水,怎麼轉眼間又讓她一句話給說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