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敬此時已經走了進來。
“軍師,剛剛得到線報。有大批官兵的戰船正從上游悄悄向我們駛來。”
俞仁定了定神,“莫慌,可有看清官兵打的是什麼人的旗號?”
“是福建總兵俞諮皋的旗號。”曲敬道。
俞仁以指敲牀,輕輕嘀咕了一聲,“看來,我這位二叔還挺消息靈通的嘛!”
說到這兒俞仁突然醒悟。“不對。這定是許海在背後搞的鬼,不然我二叔不可能會知道我們在這兒。”
“那,要不要我馬上派人去把黃素琴追回來?”曲敬問。
俞仁擺了擺手,“不用了。既然我這二叔已經知道了咱們在這兒,你就算是追回了黃素琴,他也還是照樣要打我們。他俞諮皋可不是許海,我們拿許海的女人是威脅不到他的。
對了,他們離這兒還有多遠?”
“不足三十里。”
俞仁一下子從牀上跳下來,一面拿衣服,一面向曲敬道,“你馬上去把兄弟們分成兩隊,一隊留下來阻擊官兵,一隊保護大家趕緊往雞籠撤。”
曲敬答應一聲,便趕緊下去了。
俞仁穿好衣服來到外面的甲板上,四下裡已是燈火通明,各船的兄弟都已經行動了起來。
俞仁又將曲敬叫到身邊,“先給我調二十條最好的戰船向前十里,在江面擺開陣式。其他的人船統統由你負責帶走。”
曲敬一聽這話便急了。“軍師,這可不行。據線報,俞諮皋手下可有戰船近百啊!而且還有五艘艨艟鉅艦。以他們的火力,咱們萬萬不是對手。您留下來,太危險了!還是讓我留下來吧!”
俞仁搖了搖頭,“不行。此次阻擊關係着數千兄弟姐妹的生死,你又向來少於兵戰,不能擔此重任。”
“那,讓劉強留下來我與我一起阻擊官兵,您帶着兄弟們快走吧!”
俞仁還是搖頭,“我意已決,你不用再說了。沒有時間了,你快快去辦吧!不然,待俞諮皋的船隊一到,咱們就得全軍覆滅!”
曲敬瞭解俞仁的脾氣,知道再勸也是無用,只好咬咬牙,下去了。
當俞諮皋的船隊逼進杭州灣出口,前方線報,發現有大批船隻。
俞諮皋十分興奮。“看來,這一次許海那小子總算是沒有騙我。如果這一次能夠抓住這批海盜,我便原諒他提前攻佔大衢山搶我頭功的事情。”
說完,俞諮皋叫來傳令官。“傳令下去,船隊全速前進,不可放走一個海盜。”
這時站在俞諮皋身邊的一名參將道,“大人,只怕不妥吧!剛剛得到線報,這些海盜們也有不少戰船,戰鬥力很是不弱,此刻又是深夜,視線大受影響。咱們此時衝過去,萬一有什麼埋伏,我們豈不是反而危險。”
俞諮皋笑起來,“宏生啊!這你就錯了。這些海盜哪裡有什麼真正的戰鬥力,不過是些打家劫舍的烏合之衆。別看他們船不少,可一見我們,哪裡還敢抵抗,逃都還來不及呢!你忘了當初,咱們在雞籠島上打那什麼李氏海盜的事了嗎?
當時,江湖上把這批海盜傳的多利害?可結果又怎麼樣?他們有跟我們真正接戰嗎?不過是一觸即潰罷了。要不是因爲我們的船大、速度不夠,他們一條船也跑不掉。
所以,這一次咱們可不能再等了。這一次的海盜據許海說,那可有近萬人呢!要是我們把這批海盜全都抓住了,我保證你可以馬上升副總兵。”
劉宏生沒再說話。
俞諮皋有些興奮,他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這一次是他生平面對海盜人數最多的一次。不過,他卻沒有一點的害怕,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興奮。雖然他只有五千人,但是他卻十分自信,認爲自己必可將這些海盜一擊而潰。
想當年,他爹俞大猷便是靠打擊海盜起的家。最終成爲萬曆朝三大名將之一。俞諮皋平生最大的志願便是超越他爹當年的成就。可是,大明東南沿海經歷嘉靖、隆慶、萬曆三朝的一再打擊,海盜已經基本絕跡。他也難得能打上一場像樣的戰。自他繼承他爹的這個總兵以後,便沒有打過一場真正像樣的仗。
幾乎每次都是幾十人、幾百人的小組織。俞諮皋也一直都嘆息自己生不逢時,沒有機會給自己一展能才。所以,這一次聽說朝廷要打許氏,他第一個跳出來請命。如今看着送到嘴邊的一塊大肥肉,俞諮皋恨不能一口把它給吞了。
望着前方的江面,俞諮皋突然有些困惑。方纔的線報明明說有大批海盜,可是現在從他的這個位置看,江面上一片漆黑。因爲今夜沒有月色,根本就看不到遠處!
難道他們已經逃走了?俞諮皋正想着,突然聽到一聲炮響。接着,他感覺到自己的戰船劇烈的晃動起來。
劇烈的震動,讓俞諮皋差點摔跤。
“怎麼回事?”他一把抓住船沿,向手下大聲呵問。
還沒等他們回答,又接連不斷的傳來一陣陣炮聲。接連二十餘炮,之後江面上漸漸恢復了平靜。
“大人,我們遭到了海盜伏擊。”劉宏生急匆匆的跑過來。
俞諮皋還算鎮定,他極力舉目光前望。可是夜色之中,實在看不太清,只見到黑暗中,前方江面上影影綽綽,似乎有數不清的海盜船,可又似乎都不是。“可有打探清楚,海盜到底有多少條船?火力如何?”
“這個,卑職馬上就派人去打探。”
劉宏生還沒走,又一輪炮火打了過來。官兵的戰船在這兩輪炮擊中,被打中了七八艘,三條受了重創。雖然官兵的戰船也進行了還擊。可是對面的海盜卻好像一點反映也沒有。也不知這些炮有沒有打中他們,有沒有產生效果。
“不用打探了,先給我組織人,用炮還擊。我就不信了,他們這些海盜都是鐵打的,打了都一點反映都沒有。告訴大家,給我狠狠的打,不要吝惜炮彈。”
這一輪,官兵的炮火打的十分猛烈,江面上被接連不斷的炮火打的翻起了巨浪。
可是,官兵的炮火剛一停,海盜那邊的炮便又打了過來。而且火力似乎一點也沒減。
雙方打了一個多時辰,俞諮皋的船隊已經損失了八條戰艦,另外還有五條失去了戰鬥能力。劉宏生這時再次來到俞諮皋的身邊。
“大人,依我看,這些海盜拼命死戰,似乎並沒有要逃的意思。此時夜色不清,我們的船大,燈火又亮,正好成爲他們的目標,而他們的船小,又不點燈,我們很難有效的打擊他們。
再說,這黑暗之中,也不知他們有多少戰船,會不會還有什麼詭計,咱們跟他們在這兒耗着,萬一他們派火船繞到咱們背後,再前後夾擊。那我們可就完了。不如先後撤二十里,只留五條船在此地與他們遠遠的相持着,也不用與他們打。待天明瞭,我們再一舉將他們拿下。
此時離天明不過兩三個時辰了,他們就算是要逃,也絕逃不遠。海上一片空曠,這幾日風又小,他們絕對跑不快。而咱們卻有五十隻可用人加速的快船,到時候要追他們也不什麼難事。”
俞諮皋想了想,點了點頭,“好,那就讓船隊全體後撤十五里,待天亮了,咱們再與他們打。留下三條在此監視即可。”
俞諮皋在他的主艦上小睡了一會兒。眼見天色微明,他已急不可耐的爬了起來。
“傳令下去,即刻造飯。船隊前進。這一次,我一定要徹底打垮這些海盜。”
可是,當俞諮皋的船隊到達昨晚的江面處時,這兒已是一片平靜,江面上連一條小漁船也沒有。哪裡還有什麼海盜的影子。
俞諮皋一拍大腿,“不好,快追。”說完,俞諮皋親自登上瞭望臺,向遠處眺望。就見遠處有兩支船隊正分別向東北和南方移動。
俞諮皋一見,興奮莫名。“在那邊,給我追。一定不能放他們跑了。宏生,你帶三十條快船,給我先追東北面的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