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禁算得上清朝一個特有名詞了,當年八貝勒阿敏就曾被皇太極圈禁而死,不過這個刑罰在華夏實際上很久以前就有了,而且更殘酷,曾經宋青書在鳳陽放出來,如今成了南洋總督前唐王朱聿建,被關押鳳陽皇陵其間,曾經被太監虐待,把手腳鎖在一字枷中關押了三年之久,沒死沒殘簡直算是個奇蹟。
圈禁分爲牆圈,屋圈,坐圈,人圈,殘酷級別從上到下,當年的阿敏就是被屋圈,關在個漆黑的小屋裡幾年,給活活關死了。
多爾袞對豪格似乎還挺忌憚的,圈禁豪格是僅僅比坐圈要強上一點點,監牢不到兩平米,躺着都有點蜷身體,而且還沒有窗戶,一天絕大部分時間連光都見不到,就算個成日清心寡慾,吃齋唸佛的和尚,估計都得被關瘋了,更不要說秉性暴烈,脾氣火急的豪格了。
歷史上豪格入獄不到一年就病死,許多人認爲是多爾袞下的毒手,可真要還原環境,恐怕困死與急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就算是絕大部分前鋒營被城內的暴亂給吸引了出去,繞是如此宋勇忠三個也經歷了足足五道檢查,從外面的高牆大院一直到最裡面最不見天日,曾經的錦衣衛詔獄,前面鰲拜提着燈籠,藉着這微弱的燈光向裡探照着,再聞着那股子驚人的惡臭,就算見慣了殘酷場面的宋勇忠,都忍不住暗暗心驚。
“主子!”
封建時代這些主僕忠義,如今宋青書是並不提倡了,要是所有農奴都死忠於地主,他的改革中興上哪兒唱去,然而卻不耽誤時人欣賞這種忠義,剛一進去,鰲拜已經丟了燈籠,悽聲的跪在了地上,聽着這個五大三粗的野漢那真切的聲音,就算阿林保這獄官,還有旁邊兩個包衣獄卒,看的都忍不住有些動容。
有獄卒直接上前打開了緊縮着的圈禁監牢門,鰲拜衝進去,攙扶着那個蓬頭垢面的人出來,宋勇忠再一次心頭凝重了下。
還真是精神上肉體上的雙重摺磨,見過豪格的畫像,此人也是建州八旗一員勇將,可以說也是手裡佔滿明人鮮血的戰犯,要不是還有利用價值,槍斃八回不爲過那種,可如今,除了那滿臉大鬍子還在外,人瘦的皮包骨頭了,宋勇忠甚至擔憂能不能將他活着帶回去了。
被關久了,豪格甚至話都有點說不明白了,僅僅顫顫巍巍的點點頭。滿是緊張,將豪格扶着在外面坐下,一手將食盒爲他鋪開,一面鰲拜還頤指氣使的對着宋勇忠兩人嚷嚷起來。
“狗奴才,還不趕緊將盆擺開!”
監牢太小,這次帶來的浴盆都放不下,宋勇忠這兩個選鋒軍高層也真像兩個雜役那樣,把盆鋪開,添水,這頭忙活差不多了,就着地喝了幾口粥吃了幾口居比六小鹹菜的豪格乾脆就脫了衣服,把骨瘦如柴的身體泡進了水中。
狹窄骯髒的牢房,陰暗的環境,旁邊就是糞桶,蚊蟲跳蚤到處都是,身上還佈滿了濃瘡,豪格是迫不及待要在溫水裡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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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幾個,來,來,我家主子承蒙諸位照顧了,咱們旗鰲拜爺聊表心意,來,吃,吃!”
另一個籃子裡帶的酒菜比給豪格的都要好,什麼全聚德的鴨子,三和順的羊肉盒子菜,倒不是苛待豪格,實在是大牢裡這環境,好飯好菜實在保存不住,只有饅頭鹹菜鹹鴨蛋這些東西才能讓豪格多吃一點,而且如今他體虛如此,這些酒菜他也消受不下,拿些酒菜來討好獄卒,還能讓豪格在裡頭過的好點。
不過鰲拜這人剛直蠻橫,讓他向自己以前看不起的低賤獄卒低頭實在太不可能,鰲拜在這頭伺候着洗澡,宋勇忠則是拎着籃子,一一擺放出盤子碗碟,在獄卒的座子上陪着笑臉客套着。
鰲拜來了四回了,頭一次這麼會做人,雖然不是他親自來,幾個包衣獄卒依舊滿足的匯聚了一堆,跟着推杯把盞起來,沒人太注意這頭水聲嘩嘩的澡盆,畢竟正行點人都沒興趣看一個男人洗澡。
“主子,奴才給您搓搓背!”
洗着洗着,拿着苞米骨子,鰲拜忽然繞到了豪格身後,手微微震了下,宋勇忠則是忽然露出個更真誠的笑容。
“爺,來,小的給您倒酒了。”
兩個人的身體間接將浴盆一大片給擋住了,幾個酒杯倒滿,就連監獄官兒都是跟着樂呵呵的一同舉起了酒杯,另一頭,浴盆則是咕嚕一聲氣泡響動,正在飲酒的一個獄卒禁不住晦氣的罵了一句。
“嘿,這屁放的!”
“爺,我們主子身子不好,您多多包涵下,多多包涵下!”宋勇忠趕忙又是陪着笑臉點着頭。
大約洗了十來分鐘,阿林保也開始變得有些心虛,扔下酒杯搖晃着站了起來。
“鰲拜爺,行了,這時辰也不早了,相信豪格主子也知道您的孝心,等攝政王爺念及兄弟之情,大赦時候,會想着您的,收拾收拾,走吧。”
又是惱火的瞪了這個小人一眼,鰲拜又是跟呵護嬰兒那樣,把寬大的袍子從後面給他披上,一面口中還唸叨着。
“主子,您在這兒安心,府裡小的都安頓好了,有小的一口吃的,就餓不到他們,來,您穿衣服,別凍到!”
裹上了件新的又寬又大的黑袍子,水淋淋從盆裡鑽出來,沒等獄卒催促,豪格已經低頭鑽回了他的囚室,靠着牆壁躺下,看着他如此配合,幾個獄卒倒是也沒心思去多看,直接鎖了大門,還忽閃忽閃鼻子那惡臭的氣味,晦氣的趕緊退開幾米。
監牢裡沒有倒水的地方,食盒,碗筷什麼乾脆都不要了,宋勇忠與另一個選鋒軍高層再一次擡着浴盆,搖搖晃晃的向外挑去,不過這一次,沒人注意到,以往總是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的鰲拜,頭一次連頭都沒回。
倒是看着那搖搖晃晃的大桶,幾個獄卒禁不住幸災樂禍的扭頭談笑道:“這瓜爾佳鰲拜是真的落魄了,看這個浴桶,下面枝子都沒清乾淨,支棱出來一塊!”
又是阿林保引路,順着遠道回去,此時已經臨近黃昏,京師的混亂卻還沒有平定,那些正白旗先鋒軍到現在還沒回來,角門前,阿林保捂着懷裡沉甸甸的銀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苦着一張臉抱拳作揖道。
“鰲拜爺,別再有下次了,小的這也是扛着腦袋爲您方便,下一次,萬一姚主子問起來,小的腦袋身價,可就不保了!”
他這是習慣性的要挾,故意叫苦,下一次好勒索更多的銀錢,不過看着他的苦瓜臉,挑着擔子的宋勇忠忽然露出了個饒有深意的笑容來。
“放心吧爺,下次,絕不讓您在這麼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