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的戰法還是老一套,利用天策槍和普通燧發槍的射程優勢,不斷地進行遠程襲擾,簡直是屢試不爽的招式。
敵人的鳥銃或者弓箭,都不足以打到這麼遠,而火炮極爲笨拙,難以對高速機動的他們造成威脅,敵人只能用騎兵追趕。
而出戰的槍騎兵都是輕裝行動,沒有佩戴盔甲,所以速度更快更便捷,敵人追上來就跑,等敵人不繼續追了,則繼續上前攻擊,敵進我退,敵退我追,發揚游擊戰的精神。
這招從第一次用在劉遠航身上,再到對付劉國柱,都是無往不利,效果相當不錯。
也就前天晚上吃了點虧,不過完全是因爲大意輕敵,被敵人聲東擊西小的策略給套住了。
現在範景文帶着通州軍來了,肯定不會再像前兩天一樣,被動挨打不還手。
以通州軍的實力和傲氣,肯定不會這麼做,而且範景文身爲平叛統帥,也不會坐視不理,如果連他這個統帥都不敢迎戰,士氣必然受到極大的損失,接下來的平叛戰事他就沒法指揮了。
劉國柱被打怕了,那麼出來迎戰的必定是通州軍,孔有德此刻就在等待,看看通州軍準備以何種方式應對。
差不多半刻鐘之後,明軍新營寨的大門徐徐打開,密密麻麻的明軍騎兵,正從寨門涌出。
範景文新修建的這座寨子,一共有六個寨門,東西方向各一個,南北方向都有兩個,而整個營寨也呈現出南北短,東西長的佈局,相比劉國柱的寨子,更爲合理。
南邊的兩個寨門同時打開,明軍出兵速度相當之快,估計也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一千多明軍騎兵從寨中殺出,馬蹄他在地面的聲音此起彼伏,場面極爲壯觀。
看到這個情況,孔有德知道,這些應該就是通州軍的騎兵了,光看氣勢就知道不是一支弱兵。
爾後,孔有德面不改色的下達了命令,槍騎兵打出兩輪射擊,而後分成各個小隊撤退,不與敵人近距離接戰。
然後又對徐爾路說道“文治,看到敵人領頭的那個將領了嗎?多半也是個參將,只要你幹掉他,我就在答應你一個要求!”
徐爾路低聲應答,便沒再多說什麼,拿起手中的天策槍,開始尋找敵人的將領。
經過這兩天的實戰,徐爾路已經能夠做到在戰場上面不改色,鎮定自若了。
看着徐爾路沉着冷靜的身影,孔有德就在想,要是手底下有幾百個徐爾路這樣的神槍手該多好了,這樣一來以後的戰鬥不要太過輕鬆。
這年頭雖然火器已經很多了,但將領率軍衝鋒陷陣的習慣還在,雖然一般都不是最高主將衝陣,但如果能在戰鬥開始前,大量殺傷敵人的中低層將領,之後的戰鬥就會很輕鬆。
不過可惜的是,像徐爾路這樣有天賦的神槍手,目前軍中還沒有出現,儘管有幾個準頭比較高的,能夠做到三十丈彈無虛發,但跟徐爾路比起來,還是要差上一大截。
“嘭!”
“嘭!”
“嘭!”
……
槍騎兵們紛紛開始射擊,隨着一聲巨大的槍聲響起,戰場上又升騰起了一片煙霧,加上之前還未散盡硝煙,使得戰場更加朦朧。
不過這些都對徐爾路沒有任何影響,彷彿這些東西都不存在一般,他仍舊在靜靜地瞄準着敵人的將領。
孔有德把視線轉移到前方,因爲距離有點遠,準頭並不算很高,但效果還是有的,隨着這一陣槍響完畢,陸續續續有明軍騎兵或者戰馬中彈,而後跌落馬下。
不過孔有德也看出來了,這些明軍與劉國柱徐元永的兵馬明顯不同打的,從騎術就能看出來,他們的騎乘技術相當的嫺熟,衝鋒速度很快。而且隊伍極爲嚴整,即使受到了一定的損失,隊形也沒有出現散亂的跡象,兩支騎兵像是兩個巨大的錐子一般,直直的朝着槍騎兵們衝過來。
看來李九成敗的不冤枉,他的麾下核心兵力並不算多,也就三千多人,和通州兵的實力不相上下,而通州兵當時足足有八千人,而他雖然有一萬,大部分都是臨時招募的,戰鬥力並不行。
同時孔有德也在慶幸,當初自己做了那樣的選擇,否則和原本歷史上一樣,帶着好幾萬烏合之衆圍攻萊州城,絕對會被範景文一波推回登州城,然後想要出海人逃跑連船都沒有,困死孤城。
“嘭!”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槍響,不用看都知道,是徐爾路開槍了,他冷靜的瞄準了這麼久,看樣子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纔開槍的。
孔有德的目光一直盯在明軍的那個參將身上,不到一秒的時間,就看到那個明軍參將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看胸口,接近着無力的摔落馬下。
“孔大哥,我成功了!我又幹掉一個參將!”徐爾路興奮地說道。
“幹得不錯,等回去了,你要什麼獎賞跟我說就是!能滿足的儘量滿足!”
一聽孔有德這話,徐爾路有些不大樂意了,憋着嘴說道“之前說的給我一支五十人兵馬還沒兌現呢,現在又想用這種口頭承諾糊弄我啊!”
孔有德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這兩天的確是太忙了,把這事給忘了,連忙說道“這不戰事緊急嘛,等這次回去,一定滿足你!”
“一言爲定,這次你可不許耍賴了!”
“嘭!”
“嘭!”
“嘭!”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槍聲持續響起,這次敵人離得更近了,準頭高了不少,五百多支槍一輪射擊下去,起碼倒下了七八十人。
孔有德對這個效果相當滿意,通州軍雖然很強,但在燧發槍和天策槍面前沒啥區別,中彈了還是依舊會死。
“分散撤退!”
隨着孔有德一聲令下,天策軍立馬分散成多個小隊,朝着不同的方向前進,臨走之前。
孔有德瞄了明軍騎兵一眼,詫異地發現,他們的隊伍沒有出現任何變化,依舊是快速朝着這邊接近中,有些不尋常。
要知道剛剛他們的統帥已經被擊中,墜落馬下了,雖然死沒死還不知道,但對士氣的打擊肯定不小,而且兩輪的射擊下去,傷亡早就超過了百人,他們居然就像是沒事人一樣。
不過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先脫離跟敵人的接觸再說,他們的優勢在於遠距離攻擊,雖然近戰也不虛,但敵人數量太多,沒必要用這種損失極大的方式作戰。
只佔便宜不吃虧纔是他的準則,一個參將加一百多騎兵,就算現在回城,今天的斬獲也足夠了。
孔有德率軍在前面撤退,而明軍騎兵則在後面緊追不捨,饒是他們的戰馬和騎術都比劉國柱的騎兵要好,但距離仍舊是不斷地在拉大,追出四五里後,他們發現根本追不上,而繼續追下就要進入山口了,也就放棄了追擊,掉頭回去了。
而這個時候的孔有德,自然也是毫不客氣的繼續追了上去,不過之間還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一直墜在敵人後面。
明軍營寨內,範景文雖然有些擔心周世錫的情況,但也沒有閒着,繼續分析着這些情報,時不時還詢問那一排俘虜的李九成部軍官,有關孔有德的一些事情。
剛剛周世錫出去迎敵後,原本零零散散的槍聲,頓時變得密集起來,應該是雙方展開了激戰。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這一陣子槍聲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範景文不禁皺了皺眉頭,叛軍這種作戰方式,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一時還有些不適應,儘管劉國柱已經詳細彙報了這種戰術的細節,但目前還是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應對。
打不打得過是另外一回事,關鍵是叛軍壓根就不和你打,只要你追上去,他們就遠遠地跑開,你還追不上,等到你放棄追擊,他們又跟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不勝其煩。
不過好在叛軍的那種新式火銃不多,只有這麼三五百人,否則的話這仗他就不用打了。
也不需要太多,只要叛軍能夠裝備兩千支新式火銃,完全就可以正面決戰中幹掉萬人的軍隊,如果有更多的話,他們一路打到濟南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有些慶幸,當初決定先平定孔有德部。
這種新式火銃,應該也是最近纔打造成功的,軍中的工匠研究一遍後發現,這種火銃兵技術方面較爲複雜,技藝最嫺熟的工匠,都不敢保證一定能夠仿製出來,那麼孔有德的工匠也強不到哪去,能打造的人應該不多,而且相當耗費時間,所以才只有這麼點。
如果先行平定耿仲明,拖到叛軍開始大量裝備新式火銃,到時候這仗可就沒法打了。
差不多一刻鐘之後,周世錫重新回到了營帳,身上還有些鮮血,臉上還透露出一絲後怕,神情較爲沮喪。
不用說都知道,這次出戰計劃肯定是以失敗告終,而且受到了一定的損失,而叛軍的騎兵,多半是和之前幾次一樣,跑的不見了蹤影。
身爲通州總兵,還有周世錫的頂頭上司兼小舅子,楊御藩的心情也極爲糟糕,無論是在父親楊肇基麾下時,還是在通州的時候,一直都是他們壓着別人打的,現在敵人居然欺負到他們頭上了,還拿敵人沒什麼辦法,這樣憋屈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有。
而劉國已經預估到是這麼個結果了,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甚至還有些慶幸,不過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他已經在叛軍手上吃了太多的虧,損失了太多的兵馬,雖然敵人很強,但跟他這個總指揮官也脫不開干係,現在連巡撫大人的嫡系通州軍出戰,也一樣沒法再叛軍手上佔不到便宜,自己的罪責自然會小一些。
“大人,屬下未能與叛軍接戰,叛軍利用火銃攻擊,待末將追趕之時,率軍逃脫,末將也未能追上!此戰共傷亡一百二十八人!末將有辱使命,未能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我將甘願受罰!”周世錫半跪着說道。
範景文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平靜地說道“起來回話,本撫要你將這次與叛軍交手的過程詳細彙報一遍,不要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周世錫也沒有矯情,開始彙報戰鬥經過。
剛開始接受命令之後,他就鬥志盎然,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昨天在叛軍手上輸了一場,損失慘重,現在叛軍這麼點人就敢來挑釁,簡直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他一定要給叛軍點顏色看看。
不過他知道叛軍使用的火銃射程很遠,準頭很高,之前劉國柱軍中就有一個參將被打死,而且是隔着接近百丈的距離打死的,那麼敵人軍中必然有一個或者多個神射手。
於是他留了個心眼,自己的一個親兵互換了裝備和戰馬,讓他代替自己衝在前列,而自己則僞裝成一名把總,稍居其後,隨時可以指揮部隊。
事實證明,自己這個準備沒有出錯,在衝鋒的過程中,他發現叛將孔有德身邊有個小個子的叛軍,一直在瞄準着替代他的親兵,衝到一般的時候,那個叛軍開火了,自己安排的那個親兵也應聲倒地。
他當時冷汗都冒出來了,叛軍之中,果然有人在專程負責射殺將領,要不是自己留個心眼,估計這時候自己已經魂歸西天了。
而叛軍的射擊給他造成了不少傷亡,之後他試圖追上這些叛軍,然而卻發現,死活都追不上,最後只得放棄,繼續追下去絕對沒有好結果。
“叛軍的銃法果真如此犀利?”
“是的,叛軍中有一人銃法極爲精準,一次就射殺了屬下的替身!”
“這次不是你的責任!帶着你的兵馬先修整吧,不過要做好隨處出戰的準備!”範景文仍舊保持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說到。
“末將遵命!”周世錫說完便退出去了。
看到範景文淡定的樣子,衆將領都安心了不少,看樣子知道巡撫大人已經有了對策。
對於範景文來說,到目前瞭解到的信息,也讓他對叛軍的狀況瞭解了個大概,對於如何對付叛軍,他也有了一些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