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此,高迎祥也下了狠心,對於操練不積極,或者擅自違反軍令的,都處以重罰,甚至連麾下大將劉哲夜間飲酒,未能按時巡視,他也毫不客氣的下令打三十軍棍,一時間軍紀大好。
事實上,如果高迎祥願意,以現在手頭的武器和佔領的地盤,擴充出十萬軍隊都不是什麼問題,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只是擴充了一萬餘人,加上老營還不足一萬五千人。
他也明白,兵貴精不貴多,以往那種號稱幾萬十幾萬的兵馬,能打的只是少數,只能是累贅,所以他挑選的都是年齡在四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儘管不少人都瘦的跟猴一樣,但搶了足夠的糧食,又沒有太多累贅,很容易就能養起來。
與此同時,高迎祥還派出大量心腹,潛伏到各地蒐集情報,無論是官府之中流傳出來的消息,還是街面上的小道消息,都被彙總過來。
高迎祥也不斷地與手下諸將領商議,推斷目前各地的明軍情況,決定以後的作戰部署。
最終,高迎祥決定打一個回馬槍,趁着盧象升率軍南下之時,直接殺回襄陽去,不過還需要一支兵馬拖住盧象升的兵力,這一任務便被分配給了他的外甥李自成,而且還給了他四門紅衣大炮,外加買來的幾艘商船,改裝一番完全可以當做戰艦使用。
李自成的任務,便是藉助這幾艘戰艦,還有三千兵馬,不斷的跟盧象升周旋,儘量拖住他,爲高迎祥爭取時間。
正月二十七日,在天策軍與皇太極決戰的當天,高迎祥也率領闖軍主力,向北迂迴,直撲德安府城,有了紅衣大炮助陣,加上德安府城的明軍只有兩千餘人,不到一天,便被攻克。
次日,高迎祥便馬不停蹄的攻向隨州,隨州城的兵力也只有兩千,歸屬左良玉,加上衛所兵一共也才四千,半日的功夫便被拿下,高迎祥還是沒有停下來修整,除了分出少量兵馬控制隨州城,主力繼續北京,直撲棗陽。
而棗陽雖然只是一個縣城,但此時大軍雲集,左良玉的兩萬餘大軍便集中在棗陽周圍,因爲左良玉軍軍紀很差,盧象升擔心他們爲禍湖廣,便把他們限定在棗陽隨州一帶,防止闖軍重回河南。
雖然兵力只有左良玉的一半,但手頭有了一批新的武器,外加那些威力巨大的火炮,高迎祥信心十足,一定要要把這宿敵解決掉。
左良玉倒是沒有慌,哪怕高迎祥已經攻下了德安府城和隨州城,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輕敵大意所致,現在闖軍有一萬多人,剛好可以拿來當做他的功勳,繼續往上爬。
甚至他還有些慶幸,這高迎祥沒有選擇和盧象升硬剛,跑過來跟他打了,否則戰功被盧象升拿去了,他可就虧大了。
隨即,左良玉派出參將陳治邦,率領四千兵馬前往東南二十里的興隆鎮駐防,抵擋高迎祥的前鋒,主力隨後跟進。
當高迎祥的前鋒劉宗敏率軍抵達之時,陳治邦已經抵擋了興隆鎮,並且完成了所有的防衛工作,等着闖軍的到來。
陳治邦打算以逸待勞,等待闖軍來攻,待闖軍精疲力竭之時,左良玉的主力也將趕到,可以快速將闖軍殲滅。
看到劉宗敏只帶來了一千多兵馬,陳治邦和一衆將領都有些蠢蠢欲動,自己這邊兵力是對方兩倍多,而且已經修整了一日,打起來絕對佔優勢。
不過他還記得左良玉的叮囑,這闖軍屢剿不滅,高迎祥是個狡詐之人,很會耍詭計,陳治邦只需要固守營寨,等待闖軍來攻即可。
看着闖軍只有一千多人,卻還不斷地朝興隆鎮開過來,擺明了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啊。
不過,陳治邦也看出點門道來了,這闖軍一向詭計多端,從大洪山的東南方向出山,卻沒有繼續在江漢平原上攻城略地,反而虛晃一槍,沿着德安府,隨州,跑到棗陽來了,肯定不會傻傻的來送人頭。
這闖賊是赤裸裸的挑釁啊,勾引自己出戰,然後就會假裝敗退,如果自己率軍追擊,他們的主力便會從埋伏的地方一舉殺出。
這個招數,闖賊玩過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陳治邦也打定主意,無論闖軍如何挑釁,他絕對堅守不出,看他闖賊還能玩什麼花招。
等到左良玉的主力一到,闖賊必敗,當然他們也可以順着隨州,德安府退回去,但盧象升已經到武昌了,他們退回去也會遭受兩面夾擊。
不過,闖賊之中卻跑出十餘騎,脫離大部隊,爲首一人看穿着像是個小頭目,多半是闖賊中某個將領的家丁。
只見這十餘騎走上前來,來到城牆外不足三十丈的位置,爲首一個黑臉漢子大着嗓門喊道“敢問貴軍的主帥是哪位將軍?我們闖王想要與貴軍做一比買賣,還請將軍上前詳談!”
陳治邦一聽就樂了,又能好好的撈一筆了,這做買賣的意思,說白了就是花錢買命。
以往剿滅流賊的時候,這些席捲大片地盤的流賊如果打不過,就會留下大批的金銀財寶,明軍就會停下來撿拾,他們就可以趁機逃跑,或者有些識時務的,直接派人送上來,藉此逃得性命。
看來這闖賊是打算故技重施,想花錢消災,從自己駐守的營寨繞過去啊,既然如此,他何不將計就計,收下他們的金銀,白白撈一筆,但就是不讓他們過去。
而後,闖賊必然惱怒,前來攻打營寨,自己這邊又能斬獲一些首級,可謂是一石二鳥,划算得很呢。
於是,在一衆部將的簇擁下,陳治邦走上前來,向下吼道“本將便是陳治邦,你這鳥賊人,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黑臉漢子笑呵呵的說道“我家闖王想要買陳將軍的人頭,不知要多少錢?”
陳治邦一聽頓時就怒了,正準備喝罵,卻發現這一行流賊居然從馬背上取出一支支火銃,然後對準了自己,他渾身緊繃,意識到情況不妙。
“開火!”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槍聲響起,十幾發彈丸呼嘯而來,陳治邦想要躲避,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個親衛連忙擋在他身前,但終究是沒有用的。
一發子彈直接穿透了親兵的腦袋,射入陳治邦的眉心,陳治邦倒地身亡。
此外,陳治邦身邊還有一個千總,以及兩個把總,都被命中要害,當即死亡。
這黑臉漢子,便是高迎祥的先鋒大將劉宗敏,而身旁的十餘個護衛,都是老營中射擊技術最好的一批人。
而他們手中的火銃,同樣是從遼寧商號購買所得,都是清一色的燧發槍,不過並沒有膛線,但這不足三十丈的距離,命中率已經相當不錯了。
這一戰術,劉宗敏已經訓練過多次,沒想到第一次實戰居然就成功了,以後還可以多用幾次。
隨着陳治邦的死,興隆鎮的城牆上頓時一片大亂。
“殺!”
劉宗敏一聲怒吼,身後一里開外的一千餘先鋒,直接向陳治邦的營寨發動進攻。
未開戰主將便已陣亡,還有兩名千總戰死,這支三千人的軍隊可以說是羣龍無首,面對闖軍先鋒迅猛的攻勢,只能各自爲戰,艱難抵抗。
衝在最前面的是一支三百人的火銃隊,雖然都是鳥銃,但他們在大洪山裡面就訓練了半個多月,極爲嫺熟。
這支鳥銃隊,按照三段擊的方式排布,對着興隆鎮東面的城牆猛烈開火,壓制的明軍根本擡不起頭來。
而後,四門佛郎機也被拉了上來,對着城門猛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寨門便可轟開,一支百餘人的先鋒刀盾兵殺入興隆鎮,城內的明軍哪裡還敢繼續抵抗,紛紛從西門逃走了。
而劉宗敏的前鋒迅速入駐興隆鎮,同時派出一支兩百餘人的騎兵隊伍,追殺潰退的明軍。
……
距離十多裡的道路上,一支兩萬人的大軍正在向東開進,隊伍猶如一條長龍。
但整個隊伍看起來格外的混亂,時不時的還有一些士兵到沿途的村寨去搶掠一番,沒多久便帶着大包小包的戰利品歸來,當然一部分要上交給左良玉這個總兵。
這便是左良玉的兵馬,此時的他還沒有成長起來,軍隊規模也不算大,而不像崇禎十幾年的時候,動輒十幾萬二十幾萬大軍的地步。
但沒有變的一點就是,左良玉的軍紀極爲敗壞,甚至還不如韃子兵,對於沿途的百姓和富商,能搶就搶,不給就殺,殺完再搶,一路走來民不聊生,這也是盧象升極力反對左良玉進入湖廣的原因。
不過,在這散亂的兵馬之中,還是有一支三千餘人,軍容齊整,衣甲鮮明的軍隊,這便是左良玉的親兵,就像高迎祥的老營一樣。
這些親兵,完全聽左良玉一人的命令,崇禎的聖旨都不管用,這也是爲何大明的武將,崇禎殺不了的原因,你錦衣衛再厲害,打不過人家幾百幾千人的親兵家丁不是,萬一把武將也逼得造反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當走到距離興隆鎮十來裡的時候,左良玉卻聽到部下彙報,有一支潰兵衝過來了,根據這些潰兵彙報,興隆鎮的三千大軍被擊潰,陳治邦戰死,興隆鎮已經失守了。
得知這個消息,左良玉也大吃一驚,這纔多久啊,陳治邦就敗了。
“這個廢物,老子讓他不要出戰,非要出去找死!”
左良玉怒罵道,不過現在再怎麼謾罵也沒用,陳治邦怎麼敗的還不清楚,在他看來,應該是闖賊主力到了,派出少量兵馬挑釁,然後陳治邦主動出擊,被埋伏死了。如此一來,闖軍必然會乘勝追擊,以銳不可擋之勢,向左良玉的主力兵馬衝殺。
但現在退回棗陽已經來不及了,若是被闖軍追上,很容易潰敗,現在只能原地佈陣,擋住潰兵,同時抵擋闖軍的追擊,
隨着左良玉的軍令下達,在親兵的督促下,兩萬餘大軍開始結陣,前方的探馬也回來彙報,確實是潰敗了,現在潰兵正朝着軍陣這邊衝過來。
擺好陣列之後,前方便傳來一陣陣喧譁聲,不多時,陳治邦的潰兵便出現在視野中。
這些潰兵差不多有兩千多人,都是清一色的步兵,騎兵早就跑回來了,而他們身後的闖軍追兵,卻只有區區兩百多人的騎兵,但即使如此,這些潰兵依舊不敢回頭抵抗,武器盔甲什麼全給扔了,有些鞋子都跑掉了,只爲跑的快一點,避免成爲闖軍的刀下鬼。
當他們看到前方左良玉的大陣之後,心中大意,這下能活命了,紛紛朝着軍陣衝過去。
但他們此時卻忘記了,潰兵衝擊大陣是找死行爲,但在巨大的求生欲下,他們還是不管不顧,繼續往前衝。
左良玉雖然很心疼,但還是下令道“膽敢衝擊大陣者,立即斬殺!”
潰兵中,一個步營的千總跑的最快,身邊還有二十多個親兵,對前方的己方大軍大喊道“弟兄們,自己人啊,我是步營千總劉大康啊,快放開道路讓我過去!”
“劉千總,你還是繞道吧,總兵大人下令了,誰也不準從這過!”
然而,劉大康卻不爲所動,怒罵道“我日你先人,你一個小小的百總,也該讓老子繞道,弟兄們,跟着老子衝過去!”
“總兵有令,衝擊大陣者即刻斬殺!”
隨着這個百總命令下達,前排的弓箭手和火銃兵同時開火,劉大康身上頓時多出幾個血窟窿,一旁的親兵也倒下大半。
看到這個情景,餘下的潰兵也都被嚇得兩股戰戰,不敢繼續向前,紛紛向兩側繞道。
看到潰兵從大陣兩翼繞道,左良玉也很高興,殺雞儆猴,不但讓大陣沒有受到影響,還能保全更多的潰兵,這些都是用一個千總的命換來了,很是划算。
當闖軍的兩百騎兵追擊過來的時候,發現前方是一道密集的陣列,同時一陣箭雨向他們拋射而來,闖軍騎兵紛紛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