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黎賢能派了一隊人馬回來了,還帶了幾個不太像難民的人回來,應該就是這一批難民中,領頭的人物了。
帶過來的幾人,都是一臉的剛毅,走路非常穩健,一點都不輕浮,站立之後不動如山,明顯是一副軍人的做派,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士兵,有一絲軍官的感覺。
爲首的一人大約三十來歲,很是穩重,一副不卑不亢的態度,彷彿他面對的只是一羣普通人,而不是一直敵我不明的軍隊,顯得格外的淡定。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孔有德試探性的大喝一聲,看他的淡定是不是裝出來的。
不出所料,來人紋絲不動,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在下熊文斌,祖籍遼東海州衛。”
“本將軍觀你,似是軍中之人,爲何在大軍前方?前方的數千難民是怎麼回事?”
熊文斌有些黯然的說道“將軍,前方的難民都是從遼東逃難過來的,本來都在萊州城和周邊討生活,不成想知府朱萬年將他們盡數驅趕出城。
在下本是萊州步營千總,爲這些同鄉打抱不平,與知府頂撞了幾句,就被革去軍職,驅逐出成了,現在算是這批難民的頭領,聽說登萊巡撫孫大人,樂善好施,就帶着他們前往登州去。”
孔有德聽罷,不禁有些動容,說起來這些遼人被驅逐,跟自己的關係很大,如果自己沒有叛亂,這些遼人也不會這樣。
自己本人和手下核心戰力,基本都是遼東人,現在兵臨萊州,多半是朱萬年爲了防止出現遼人當內應的情況,將全部遼人驅逐出城,遼人們爲了活下去,不得已開始漂泊的生活。
“熊文斌,本將軍問你,若是本將軍收容這些難民,你可願意追隨本將軍,爲我作戰?”
孔有德看得出來,這熊文斌是一個心繫百姓之人,不然也不會爲了這些難民,跟朱萬年鬧翻,最後帶領着這些難民,朝着登州出發,爲他們謀一條更好的出路。
果然不出所料,熊文斌頓時眉開眼笑“之前就知道將軍是遼東人,必定不會拋棄我們這些同鄉不管,所以在下並沒有帶領這些同鄉走太遠,就是爲了等待將軍的到來。
現在將軍願意收留這些難民,在下不勝感激,只要將軍能妥善安置這些咱們遼東的難民,無論將軍如何安排在下,在下都毫無怨言。”
雖然孔有德很看好他,主要是他看起來是個精明能幹的人,能在沒有外力幫助的情況下,獨自管理好這麼多難民,已經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難民們生活沒有着落,而且生存條件也不行,必然內心絕望,他居然能把這些難民組織起來,管理水平必定不差。
孔有德覺得,他當個千總應該沒啥問題,但是他初來乍到,就給他這麼高的職位,明顯有些不合適,其他的千總肯定會不服氣,憑啥他一個新來的,就能直接當千總,所以只能給他個不那麼高的職位。
“這樣吧,待會到了難民駐地,你從難民之中,挑選一部分青壯出來,編練成軍,願意從軍的人,每月有一兩餉銀,你能招募來二百人的軍隊,你就當百總,能招募一千人你就能當把總。
至於其他人嘛,本將軍能養他們到登州,不過只能保證他們餓不死,想要吃飽的話,就必須要幹活了”
孔有德還是想考校他一番,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當好一個軍官,孔有德自然是希望他收編的人手,越多越好,他現在的糧草充足,就算再來一萬人,也沒什麼壓力,多提升點軍力,當然沒壞處。
“將軍仁慈,屬下先行謝過將軍,必定不負將軍的期望。”
不多久,鄧德明野回來了“稟報將軍,屬下已經帶人把方圓三十里的範圍,都排查過一遍了,周圍除了一些躲藏起來的百姓,還有一些小村子,並有發現伏兵,也沒有出現其他的異常情況。”
騎兵的偵查速度很快,兩百騎兵撒下去,也就三刻的時間,方圓三十里的範圍,就被排查清楚了。
既然沒有伏兵,而且根據熊文斌的說法,前面的真的就是些難民,黎賢能派回來的人也說了,那些難民看起來極爲悽慘,而且只有極少數的兵器,應該是真正的難民,而不是僞裝的伏兵了。
隨即,孔有德下令,全軍繼續前進,朝着難民駐紮的地方進發。
難民駐紮的地方也就七八里的樣子,不到半個時辰,大軍便抵達了難民所在的位置。
雖然之前偵查的士兵說過,這些難民極爲悽慘,但是親眼看到的時候,孔有德還是被深深震撼到了,這也慘過頭了吧。
只見大部分難民,都是骨瘦如柴,面無血色,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有老人、兒童,也有婦女,也有各種傷殘人,最多的還是四肢發達的年輕人。
他們的面龐大多很骯髒,五官模糊的看不清,看不出美醜,不過無一例外的,都很瘦弱,多半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而且他們都穿着破破爛爛的棉襖,看起來髒兮兮的,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了,全部的家當,也就一個飯碗,還有一袋子糧食,看起來也不多,只有幾斤的樣子。
他們連帳篷都沒搭起來,現在天色已經漸暗,那就說明,他們連帳篷都沒有,等到夜晚降臨,他們只能一羣人窩在一個火堆面前,靠着柴火的溫度取暖,度過這冬日寒冷的夜晚。
“這些難民,是一直都這樣,還是因爲被驅逐出城才這樣的?”孔有德有些疑惑的問熊文斌,希望從他嘴裡知道答案。
熊文斌似乎對此習以爲常,淡定的說道“將軍,這些難民之前過的日子雖然沒這麼慘,但是也好不到哪裡去,頂多就是有個躲避風雨的地方罷了。”
孔有德有些想不明白,他們爲何會悽慘成這個模樣,之前大軍掃過的時候,濟南府和青州府境內的百姓,也都紛紛逃難,雖然逃難的時候都很匆忙,而且看起來也不富裕,怎麼看也不至於像他們這樣慘啊。
事實上,這樣的慘象,不光出現在這批難民之中,而是整個山東半島大部分遼民的寫照,可能有些人沒這麼慘,但是那只是少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