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消息,許爾顯有些意外,倒不是阿濟格的投降,而是他投降的速度太快了。
炮擊纔開始三天兩夜,離他估計的時間還沒到一半,這阿濟格就扛不住了。
事實上,阿濟格也很無奈,他也不想投降,但現實就是如此,他知道抗下去也就是多苟活幾天罷了,最終依舊是個城破人亡。
根據目前能獲取的消息,以及觀察到的一些新情況,天策軍壓根沒做直接進攻赫圖阿拉的準備,所有的佈置都是衝着防止他們突圍,以及保護炮兵陣地去的,這些炮兵陣地選取的非常巧妙,整個赫圖阿拉都位於炮火射程之內,而且連死角都沒有,天策軍擺明了是想通過炮擊徹底摧毀赫圖阿拉。
而且他還發現天策軍在建造工坊,多半是爲了維修受損的火炮,通往幾個炮兵陣地的道路上,源源不斷的有朝鮮兵在運送東西,除了糧食之外,有些明顯能看出來是裝着火藥和炮彈的箱子。
如果不投降,以天策軍那源源不斷的運送而來的炮彈和火炮,真的把赫圖阿拉摧毀也沒什麼不可能的,他阿濟格就算能抗到最後,最終也講和這座城池同歸於盡,堅持沒有任何意義。
持續的炮擊對士氣打擊也非常的大,只要智商沒問題的認識到了,這場大戰註定會失敗,大部分人可沒有甘願赴死的覺悟,以往拼死作戰,不過是這樣做的收益很大,高過了戰死的風險罷了,現在收益沒有了,只有必死的結局,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繼續堅持下去的。
於是有些人因爲精神壓力太大,加上長時間沒法休息,已經因爲精神崩潰而發狂了,不是拿着刀劍四處亂砍,就是自己抹脖子結束生命,擺脫這種痛苦的煎熬,有些則跑到城牆大喊大叫,叫囂着與天策軍大戰一場……
雖然這些情況不算很多,而且很快就被控制起來,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頻率也越來越高,甚至有些漢軍士兵互相之間在謀劃着什麼,很顯然他們是打算打開城門獻城,以求保全性命,這讓阿濟格非常沒有安全感。
當然,最終讓他下定決心投降的,還是阿巴泰。
阿巴泰歸順天策軍,非但沒有被殺死,反而得到了重用,這讓阿濟格有了一絲希望。
當初得知阿巴泰效忠天策軍,後金高層都相當憤怒,這可是開了後金高級將領投敵的先河,以後必然會有更多的將領投誠,就像李永芳成爲第一個歸順大金的明軍將領一樣,一旦看了先河,後續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將領來投。
阿濟格脾氣暴躁,當時就主張將阿巴泰的子女妻妾全部殺掉,殺雞儆猴,防止再次出現類似的情況,結果阿巴泰的妻妾兒女早就被天策軍的情報人員給轉移走了,他們想發泄都沒地方。
而現在,阿濟格也從阿巴泰身上,發現了活下來的希望。
根據之前就活獲取的情報,阿巴泰此時已經成爲天策軍外籍軍團的一名師長,麾下三個營,接近六千兵力,一千多是主動歸順的鑲藍旗士兵,其餘的是歷次大戰中被俘虜的後金軍中,挑選的願意投效的。
現在他們正和天策軍的其他幾個軍團一起,在瀋陽以西的戰線上推進,對上大金軍,根本不念舊情,打的是一個比一個兇狠,也有不少人因此升官的。
由此看來,這天策軍對大金軍雖然狠毒,但也不是必死的結局,阿巴泰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雖然阿巴泰能在天策軍中身居高位,有千金買馬骨的因素,但自己若是投過去,不說能夠繼續保持榮華富貴,活下來應該是能做到的。
而且天策軍還需要對付大明朝廷,未來用人的地方很多,保住愛新覺羅家族的延續與榮華富貴,並不是不可能啊。
種種因素作用下,終於讓阿濟格下定了投降的決心,而這個決定,得到了大部分將領的贊同,他們也都快崩潰了,兩天都沒能好好休息一番,而且隨時都可能被不知道那個方向飛過來的炮彈砸死,精神壓力之大,是個人都扛不住。
至於那少數不願意投降的將領,主要是擔心投降也是死,他們認爲天策軍的炮彈和火藥有限,總會打完的,而且大汗多爾袞會派遣援軍來,當年他們能在薩爾滸大敗明軍,這一次一樣能大敗天策軍。
就像大淩河之戰,祖大壽爲了投降,殺掉誓死不降的副將何可綱一樣,阿濟格也不是心軟之人,爲了大家都能活命,只能將這幾個不願意投降的將領給殺了。
然後,阿濟格派遣自己的幾個心腹,頂着炮火打開城門,然後下山,打着白旗向天策軍的南側大營走去。
負責留守的是第三師的師長劉達明,看到赫圖阿拉城內有人打着白旗出來了,也沒有下令停止炮擊,鬼知道韃子是不是在拖延時間。
阿濟格的信使,很快就被天策軍的偵騎控制起來,他們也沒有反抗,雙手舉起來表示沒有攜帶武器,沒有威脅,經過一番仔細搜身之後,便被帶到了劉達明面前。
雖然早就猜到了這幾個韃子的目的,但聽到他們親口說出來後,劉達明還是確認道“你們想要投降?”
“是的,大金國鑲白旗旗主貝勒阿濟格,派遣我等前來,貝勒爺說,只要貴軍能夠保證我們的生命安全,大金軍願意向貴軍無條件投降!”來人又重述了一遍。
“很好,告訴阿濟格,我軍一向慈悲爲懷,既然他這麼識時務,我就給他一個機會。限他在半個時辰內,帶着城內甲喇章京以上級別將領,赤裸上身,腳不穿鞋,走到這大營,我便接手他的投降。否則,我軍將會繼續開火,直到將赫圖阿拉夷爲平地!”
劉達明目光掃視着赫圖阿拉城,平靜的說到,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一般。
很快,這幾個韃子心腹,便帶着劉達明的回覆,返回來人赫圖阿拉城,這期間,各炮兵陣地也按照劉達明的指示,暫時停止開火,休息半個時辰,等待城內的反應。
對於劉達明的要求,阿濟格並沒有選擇的餘地,雖然這麼做很丟臉,也很屈辱,但他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了,劉達明說的將赫圖阿拉夷爲平地,他並不覺得是吹牛,天策軍的確有這個能力。
阿濟格是個務實的人,相比於性命,面子算什麼,只要活下去,一切皆有可能,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赫圖阿拉的南門再次打開,只穿着一條褲子的阿濟格率先走出來,身後還跟着十來個同樣赤裸上身的將領,向天策軍的南面大營走來。
在天策軍將士們的歡聲笑語中,阿濟格忍受着巨大的屈辱,來到了劉達明面前。
“奴才阿濟格,叩見劉將軍!”
阿濟格的態度極爲謙卑,也極爲恭順,全然不復在乳峰山時跟皇太極代善頂着來的傲氣,看的劉達明嘖嘖稱奇,這狗韃子真能隱忍啊,要是自己面對這樣的情況,寧願自殺也不會忍受的。
“你很有自知之明,我天策軍歷來說話算話,既然你肯投降,那就保全你等性命。現在你回去傳來,城內所有兵馬出城,放下武器,向我軍投降。”
對於劉達明的要求,阿濟格執行的很麻利,城內的兵馬,以鑲白旗爲先導,依次從南門開出,而天策軍的一個營和兩千朝鮮軍隊,外加兩個炮兵中隊,在南門外一里處列陣,炮口對準前方,防止他們趁機作亂。
對於這些韃子來說,這樣的結局再好不過了,自從跟天策軍交戰以來,無論大小戰役,他們從來沒佔過便宜,這次又被堵在赫圖阿拉用大炮轟炸了三天兩夜,能夠活下來,已經是長生天保佑了。
很快,他們就被等待以後的天策軍戰士控制起來,軍官單獨看押,普通士兵集中起來,由朝鮮兵負責看守。
隨後,城內的漢軍和其他各旗兵馬,外加那些包衣奴,還有一些韃子平民,分別開出城外,被解除武裝,控制起來。
在城內活着的人都被撤出來後,劉達明派遣兩個營的戰士進入城內,將城內所有值錢的東西,一股腦的全搬出來,這裡畢竟是韃子的老巢,雖然已經不再作爲都城了,但保存的金銀財寶還是有一些的,都被戰士們一個不留的搬出來了,整個過程持續到傍晚時分。
至於城內的韃子傷兵和屍體,劉達明可沒心情去處理,也就戰士們進出的時候把一部分擋在路上的屍體挪開,其餘的還是原封不動,因爲孔有德給許爾顯的命令,是將整個赫圖阿拉城夷爲平地,哪怕現在韃子投降了,節省了不少火藥和炮彈,現在夷平赫圖阿拉還是要做的。
清掃了城內所有值錢的財務後,劉達明便安排五千朝鮮僕從軍,還有部分俘虜,從周邊山林砍伐樹木,運送到赫圖阿拉城中。
“點火!”
隨着劉達明一聲令下,數十個火把被扔到城內,大火熊熊燃燒起來,不一會,整個赫圖阿拉城邊被籠罩在一片大火之中。
城內的傷兵,屍體,房屋,宮殿,草木,都開始熊熊燃燒起來,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到一陣陣慘叫聲傳來,這些都是極少數躲藏起來的韃子兵發出來的,他們藏的好沒被天策軍發現,但在這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也只剩下被活活烤死的結局。
而阿濟格,看着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就這樣被付諸一炬,要說不傷心是不可能的,但相比之下能保住性命,他已經很滿足了。
看過了烈焰中的赫圖阿拉,阿濟格便被押送上路了,許爾顯那邊得到阿濟格投降的消息後,並沒有停下來,而是一路前行,越過薩爾滸古戰場,來到了撫順關東邊五里的地方安營紮寨,等待阿濟格被押送過來。
接下來要攻打撫順關和撫順城,有阿濟格這個後金貝勒叫門,應該會輕鬆很多,雖然很大概率會跟也先一樣吃個閉門羹,但這個時候後金守軍應該也沒多少抵抗意志了,阿濟格這個“叫門貝勒”的作用,應該比“叫門天子”朱祁鎮好用點。
而劉達明也沒閒着,按照許爾顯的安排,他們繼續向東向北掃蕩,將寬甸——赫圖阿拉以東,鴨綠江以北,尚未被葉赫軍團控制的地區,全部掃蕩一遍,就和吳克金,何星他們做的一樣。
第二天中午,阿濟格被押送到了許爾顯軍前,按照許爾顯的要求,開始叫門,讓城內守將放棄抵抗,投降天策軍。
其實阿濟格不太樂意這麼幹,但沒辦法拒絕,不說天策軍隨時能殺他,哪怕天策軍不殺他,爲了以後能活的更好,他也必須儘早立功才行。
阿濟格的叫門行動,並沒有讓撫順關的守軍主動投降,打開關門,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軍心,畢竟連當今大汗最信任的親弟弟都投靠了天策軍,赫圖阿拉都被毀掉了,他們的抵抗還有什麼意義呢。
持續兩天的叫門,讓阿濟格的嗓子都叫啞了,但撫順關的門依然緊閉,許爾顯看在他這麼賣力的份上,也沒爲難他,讓他休息去了。
隨後,從赫圖阿拉運過來的火炮就位,對撫順關的強攻開始了,近百門大炮的轟鳴,直接把關城上的韃子兵給嚇破了膽,還沒等爆破組上前炸開城門,城頭山就打出了白旗,撫順關被順利拿下。
次日,距離不到三十里的撫順城,幾乎是以同樣的方式,也被順利拿下,許爾顯開始掃蕩周邊,撫順城周邊大大小小十幾個堡壘,根本沒有多少可以抵抗的兵力,相繼被攻克,並且。
八月初三,許爾顯完成了孔有德交給的所有任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便一路從寬甸啓程,攻克沿途寨堡共計二十八座,焚燬赫圖阿拉,拿下旅順。
這離孔有德當初定下的期限,還有足足兩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