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八章 破城危機
天終於亮了，呈現在城頭守軍眼前的是一幕慘不忍睹的修羅地獄。
以護城河爲界，向西一百步的範圍內橫七豎八，重重疊疊的躺滿了清軍的屍體。有許多屍體甚至已經面目全非嗎。殘缺不全了，到處都是斷胳膊斷腿，甚至有怒目圓睜死不瞑目的首級孤獨的在一旁望着天空。
原本寬五丈，深四丈的護城河在清軍昨夜一夜的瘋狂填埋中已經基本被填平了。大量的沙土和無數的屍體填充其中，五丈寬的護城河只剩下不足一丈寬。被鮮血完全染紅的河水已經被阻斷，無法流動。最窄的地方，甚至只有輕輕一躍就可以跳到對岸去。
城下的清軍固然是死傷無數，但是城頭的情景也不容樂觀。馬道上，垛牆上，箭樓上到處都有明軍的屍體。就連李成棟、李本深兩人也是受了些輕傷，被箭矢擦肩而過，帶走了一點皮肉。
阿濟格站在遠處的瞭望臺上，看見護城河已經快要被填平，心中激動，哈哈大笑一陣後卻下令鳴金收兵。死戰了一夜的清軍士兵頓時如蒙大赦，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只留下滿地的屍體。
看着清軍退去，城上的守軍已經沒有力氣歡呼慶幸了，一個個頓時無力的癱倒在地。很多人甚至眼睛一閉上就進入了夢鄉。一天一夜的連續作戰，已經讓很多明軍士兵的精力眼中透支。要不是靠着一口氣支撐着，很多人恐怕早已經倒下了。這會清軍一退，士兵們的精神一下子鬆懈了下來，倦意洶涌襲來，饒是旁邊的軍官大聲的呵斥，甚至用腳踢都沒有反應了，剩下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李成棟看着疲倦欲死的士兵們，心中低嘆一聲。這些士兵還是太弱了。還沒有經歷短兵相接的白刃戰鬥已經這樣了。若是韃子真的完全填平了護城河，那麼他們的噩夢才真的到來了。
李本深也是一臉倦意，臉上帶着斑斑血跡。那是其他士兵的。他的眼睛裡充滿着血絲。但是神情卻依然有些亢奮。
扔掉手中已經卷了刃的長刀，李本深向那些癱倒在地的士兵大聲叫罵起來：“起來，你們這些兔崽子快點起來。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睡，一會兒韃子攻上城頭，你們他孃的的小命就沒有了。快點起來！”
可是任憑李本深如何踢打，呵斥，士兵們還是一動不動。氣的李本深直接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就向面前的一個士兵砍去。
“本深。住手！”李成棟及時的制止了李本深。
李本深狠狠的踢了一腳那個士兵，將長刀摜在了地上，轉過身來向李成棟急道：“大哥，這個時候韃子忽然退兵，絕對不是好事。萬一他們突然攻城，那我們就措手不及了啊！”
李成棟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阿濟格雖然是個莽夫。但是也是打老了仗的。知道士氣可鼓不可泄。眼看着護城河馬上就被填平了，卻忽然退兵就是想讓我們的士兵精神鬆懈下來，然後他再趁機攻城。他們兵力足足使我們的五倍，可以輪換着攻城，但是我們卻沒有那麼多的兵力輪換守城。次計雖簡單，但是卻不可謂不狠辣。”
李本深急道：“既然大哥看的這麼清楚，那我們要想辦法應對啊。”
李成棟道：“如今只有把其他三個方向的士兵抽調一部分過來了。若不出我所料的話，阿濟格很快就會繼續攻城了。”
李成棟的親兵們帶着命令急忙向其他城牆上跑去調兵去了。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城下的清軍大營中就響起了嗚嗚的號角聲，一隊隊清軍魚貫而出。然後如潮水般的向和州城衝了過來。
這次的攻城隊伍，很顯然已經不是那些漢軍旗士兵了，而是完全由滿洲八旗兵和蒙古八旗兵組成了。從他們那衝鋒的速度，兇狠猙獰的表情以及衝鋒時的嗷嗷亂叫聲，都給守城的明軍士兵巨大的壓力。
這次的陣型也跟昨日不太一樣了。雖然前面依舊是櫓盾兵，後面躲着弓箭手。但是最後面的士兵卻沒有揹着裝有沙土的背囊，而是擡着一根根又粗又長的原木向着河邊衝來。
在滿蒙韃子兵弓箭手的瘋狂壓制下，城上的明軍弓箭手很快傷亡劇增，很多人連頭都不敢擡。一擡頭就會有箭矢飛了過來。
當李成棟看見韃子後陣擡着的巨大原木時，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這狡猾的阿濟格，真是沒有想到。原本以爲清軍會繼續採用背沙填土的方法，沒想到他們卻這樣。
“所有火炮全部發射，不要顧及彈藥，全都給我打下去！”饒是李成棟沉穩如斯，此刻也是有些着急了。
若是被這些韃子衝到河邊，只要幾十根原木往河裡這麼一扔，已經被填埋的差不多的護城河立刻就會變成坦途。
城上的幾十門大大小小的火炮轟然作響，瘋狂的炮彈呼嘯着飛入了密集的韃子羣中，又是一陣慘嚎哀叫，無數的斷臂殘肢又橫空飛舞。
一隊韃子士兵正擡着一根原木快速前進時，兩顆炮彈落在了他們的兩側，頓時，一片血肉橫飛，原木砸到了旁邊的一隊士兵身上，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但是兇悍的韃子士兵絲毫不顧及身邊袍澤的死亡，繼續瘋狂的擡着原木向護城河衝去。終於，第一根原木架在了由屍體和沙土堆積的河堤上，另一端搭上了護城河的彼岸。
“快，調轉炮口，給老子轟掉那些原木！”李成棟揮着長刀，厲聲大喊起來。
城頭的炮兵早已經甩掉了上衣，臉上各個薰得如竈神爺一樣，立刻調整炮口，向着目標轟去。
“轟轟轟”在一陣巨響中，那根已經搭好的原木被轟的木屑橫飛，最終斷成了兩截，掉落在了河中。
城頭上守軍頓時一陣歡呼。
但是韃子顯然不甘心失敗，不斷的有更多的士兵擡着原木向着河邊衝了過來，一根根原木被搭在了河上。
雖然城上的炮彈不停的落在這裡，但是對於悍不畏死的韃子兵似乎成效並不很大。越來越多的原木被搭成了一個越來越寬的橋，最終徹底的截斷了原本快要斷流的河水，變成了一條可以直通彼岸的坦途。
清軍陣中見此情形。頓時發出了一陣陣巨大的嘶吼聲。
城頭的明軍卻是士氣低落。顯然人人都知道護城河被填平的話，那城破就沒有多少懸念了。
李成棟的臉上已經被火藥薰的跟包大人一樣黑了，根本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擋飛了一支箭矢，大聲的士兵們喊着：“將士們，雖然護城河被填了，但是我們還有城牆。再高的城牆，再寬的護城河也要人來守。我們能擋住韃子一天一夜。就能繼續將他們擋下去。這些狗日的韃子也是人，也照樣會死，也照樣在我們的箭矢炮彈下哭爹喊娘！對這些沒人性的畜生，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宰了他們，用他們的腦袋做夜壺！大家說好不好？”
平時沉穩的李成棟這一番略帶粗俗的話讓本已經士氣低迷的守軍又有些振奮起來。
一個小校舉着手中的長刀大聲笑道：“總兵大人說的對，都說這些狗韃子有多麼厲害。也不過如此嘛。大家看看那些成千上萬的屍體，那都是被咱們幹掉的。兄弟們，只要我們不怕死，那韃子就會怕我們。韃子要是敢上來，就用他們的腦袋當夜壺。當然了，一定要給兩位將軍挑一個大一點的，將軍的火力比較猛嘛！”
小校的話頓時引起了一片哈哈大笑聲，城頭上本來壓抑低迷的氣氛頓時被一掃而空。士兵們又挺起胸膛開始向城下還擊起來。
李成棟也被這個小校給逗笑了。走到他跟前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校行禮道：“末將李志遠，見過總兵大人！”
李成棟讚許道：“小李子。你不錯，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親兵隊長了！”
李志遠一喜，急忙抱拳應諾道。
看着士兵們的士氣回升，李成棟頓了一下，又大聲道：“將士們，再堅持一下。本將軍剛纔接到消息，總督大人的援軍已經快到了。只要我們熬過今天這一陣，日後總督大人一定會重重有賞的。到時候，你們娶媳婦，生娃娃的錢都有了。表現好的說不得還能當官。但是，城下這些狗韃子卻要擋着你們娶媳婦當官的路，想讓你們的媳婦當寡婦，想讓你們一輩子受窮，那我們該怎麼辦？”
李志遠又不失時機的配合着叫道：“當然是殺了他們！殺韃子！殺韃子！”
在李志遠的帶領下，士兵們紛紛大喊起來，羣情激奮，讓城下的清軍也是一陣驚愕。
聽說援軍將至，士兵們心中都是大喜。他們早都知道總督大人的親軍戰力強橫之極，所有的韃子遇到他們就會屁滾尿流。又聽到打完仗重重有賞，一個個神情更是振奮，剛纔惶恐的心情大大緩解，紛紛鎮定了下來。
李本深看着剛纔低迷的士氣頓時又回升，眼中閃過一絲欽佩的神情。走到李成棟跟前悄悄問道：“總督大人的援軍真的來了嗎？大哥莫不是在誆他們？”
李成棟卻看了一眼東北方向，沉聲道：“援軍一定會到的！” 此刻在離和州城五十里外的叫做烏江鎮的地方，從鎮子外的官道上遠遠看去，只見遠處揚起了遮天蔽日的塵土，那些巨大的捲成一團的塵土快速的向前移動着。當越來越近的時候，從塵土中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大地也跟着顫抖起來，路上的小沙粒，小石子也在隨着大地的震顫不斷的跳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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