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零、攻山戰開始
就在許人傑分配好兵力的三天之後,官兵終於到達了三號分寨的山腳下。
就與所有作風穩健的將領一樣,杜文煥並沒有一到地方立即就開始攻山,而是首先開始了紮營的工作。
官兵先砍來兩排樹幹,一排長一排短,把樹幹底下燒焦以後埋二分之一入土,長樹幹排成緊密的一排在外,短樹幹排成一排在內,然後在兩排樹幹之間架上木板,分爲上下兩層,這樣長樹幹長出的部分就成爲護牆,木板上層可以讓士兵巡邏放哨,下層可以存放防禦武器和讓士兵休息。
寨牆立好之後,開始在牆內扎帳篷,官兵的營帳採兩兩相對的排布方法,每四個營帳組成一個營區,裡面住一百名士兵,由他們的百戶負責統領……每一個營區裡的一百名士兵相對獨立,嚴禁士兵在各個營區之間亂竄,本營區以內也不許各個帳篷亂跑。
在營帳的周圍和營區之間要挖上排水溝,每個營區挖一個公共廁所,廁所挖的位置非常重要,離水源和貯藏糧食的地方遠遠的,離營房也有一定的距離,但又不會太遠,以免上廁所的官兵不能及時歸隊。
朱元璋、許人傑、拼命三郎等人,就站在三號分寨的山頂上,看着山下的官兵紮營的全過程,不看不知道,這一看,拼命三郎就抹了一把汗道:“朱八哥……這個杜文煥紮營的方法,跟咱們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他跟着您學過不成?”
朱元璋心中暗歎,要說杜文煥是跟着我學的,倒也沒錯。全天下的軍隊,都是從他當初的開國時建立的軍隊傳承而來的兵法。
他的着眼點不是這些東西,而是在於從表面現象反映出來的深層次的東西,臉色頗有點沉重地對許人傑道:“你發現了沒?這個杜文煥治軍很有一套,從紮營就可以看出來他的功底非常紮實。”
許人傑點了點頭:“這兵營扎得中規中矩,全無破綻,營地裡乾淨整潔,士兵們全部留在自己的營區裡沒有亂走亂動,一片井井有條,光看這個兵營就知道,杜文煥不是庸才……至少……比我強!”
說到這裡,許人傑有點臉紅地道:“我就無法像杜文煥這樣管理好士兵,他們經常在營地裡亂跑,雖然我抓了幾個來打板子,這風氣也沒止剎得住,還是沒有把士兵竄營的問題徹底解決,我感覺……他們好像不太怕我。”
朱元璋掃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道:“你確實有這個問題……關鍵在於你的氣質,平時嬉哈打笑,臨陣又廢話連篇,虛浮誇張,這樣的性格,勢必無法彈壓住士兵們,他們會覺得你這個將領缺乏威嚴。”
“啊?那我要怎麼才能壓服他們呢?”許人傑趕緊請教。
朱元璋搖了搖頭:“這種事,急不來的……等你多指揮幾場戰役,身上帶了血腥殺伐之氣,就會不怒自威,到時候不管多彪悍的兵痞,在你面前也只能乖乖聽話。”
許人傑嘟起了嘴:“結果還是要靠經驗啊?朱八哥……這裡我就有個問題不懂了,您在白水起義的時候,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呢,呃……就算現在也很年輕,爲啥你不需要經驗就那麼厲害呢?”
朱元璋無言,這可沒法解釋,乾脆不解釋吧,他閉口不言,假裝沒聽到。
許人傑討了個沒趣,只好繼續打量官兵的軍陣,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於是指着兵營中後部的位置叫了起來:“看……那是神機營的營區。”
朱元璋和拼命三郎隨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見官兵大營之中有兩個與衆不同的營區,這兩個營區裡插的旗幟顯得非常鮮豔,紅旗紅,黃旗黃,大紅大綠的旗幟在一片整體呈灰白色的兵營中十分亮眼。要知道明朝的時候,染色技術還不是平民或者窮人可以享受的東西,許多窮書生都還只能穿月白色(也就是無色)的衣服。像這種染得鮮豔亮眼的兵營,唯一能說明的事就是裡面駐紮的不是普通的軍隊,而是在朝廷中檔次比較高,極得長官重視的軍隊。
在這五彩營地中間的空地上,還放着一個古怪的東西,這東西被一張巨大的油布蓋在下面,從山頂上只能看到一個車型的輪廓。
“那是大炮……”許人傑指了指那玩意,嘿嘿笑道:“我在白水城裡近距離看過一次,估計是千斤佛郎機炮……這玩意兒要運進山裡非常不易,這一次杜文煥費了不知道多少人力,才弄了一門炮進山來。”
朱元璋神色一沉,果然,神機營帶着大炮……對於現在的黃龍山寨來說,這個東西太恐怖了,朱元璋認定初陣必敗,主要就是因爲這一門大炮。
和朱元璋不同的是,許人傑和拼命三郎對這門大炮缺乏畏懼的心理,兩人居然一臉輕鬆,指着大炮說說笑笑起來。
對於大明朝的絕大多數子民來說,大炮並不是陌生的東西,這玩意兒在稍稍重要一點的城市都有安設,例如西安府的城頭,就安設了數門大炮,許人傑和拼命三郎,都曾經這東西。但是……他們只見過這東西架在城頭,卻從來沒見過這東西開炮轟擊敵人的威勢……
無知者無畏!朱元璋忍不住輕輕搖頭,不過這也是難免的事,這一次初陣的敗北,就當成給這兩人上一堂關於大炮威力的課吧。反正,朱元璋已經作好了放棄三號分寨的思想準備。
“敵軍的營寨看完了!”許人傑攤了攤手,對着旁邊的拼命三郎道:“看這營扎得,咱們連一絲偷襲的機會都沒有,也罷!第一陣還是由守山開始吧。拼命三郎大哥,這次可得靠你的防禦指揮能力了。”
“嗯!”拼命三郎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朱元璋卻沒打算繼續留在三號分寨裡,徑直返回了主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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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煥並沒有派人上山來傳話什麼的,也沒有讓士兵在山下勸降或者罵陣。官兵紮好營的兩日之後,攻山開始!
三千官兵並沒有全部出營,其中一半留在了營地裡休息,另一半則出了營地,在三號分寨的山腳下襬開了軍陣,轟隆隆的戰鼓聲中,一隻不到百人的小隊,率先登上了山道。這隻小隊全部是盾牌兵,他們將盾牌頂在頭頂上,組成水潑不進的盾陣,向着山道上緩緩推進。
駐守在半山腰一處防禦點上的五十名守兵,向着這羣攻山的官兵射出了第一波箭矢,在密集的盾陣防禦下,沒有傷到官軍一根毫毛。
“不要射箭!節省箭只!”拼命三郎馬上就發出了相應的命令:“這一波敵軍是試探型進攻,他們主要的目的是浪費咱們的防禦物資……給我使用少量擂石把他們逼退即可,切勿大量消耗物資。”
“是!”命令很快就在軍樂隊、傳令兵、號令旗的多重傳遞之下傳遍了全軍,少量守兵搬起了石頭,向着攻山的官兵砸下,而多數的守兵則採取了觀望的架勢。
這一波官兵很快就敗退了下去,不過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傷亡,只有少數幾個人被石頭擦傷,別的都完好無損。
不一會兒,又一波百名官兵登上了山道,以完全一樣的方式,向着山道上推進……
“少量投石,注意節省物資!”拼命三郎再次發佈同樣的命令。
不一會兒,這一波官兵又被打退。
時間就在這樣的消耗之中一點一滴地過去,三個時辰之後,山腳下的軍陣微開,全身披掛的杜文煥在親兵的擁護下走到了陣前,他擡頭看了看陡峭的山道,冷哼了一聲道:“白水朱八的黃龍山寨果然有點門道……想用小股部隊就引得他們大量浪費滾木擂石看來挺難的!這個負責守山的賊首,好像挺有防禦山寨的經驗啊!有他的情報嗎?”
“報告將軍!”一名心腹副將道:“據探子回報,黃龍山寨中負責防禦的頭領名叫拼命三郎,此人在崇禎二年擊敗過楊洪將軍的攻山部隊,而且還有更進一步的消息說,此人是洞子崖的餘黨……”
“嗯?洞子崖是什麼地方?”杜文煥奇道。
“呃……是澄城鄭彥夫起義時的駐紮的山寨名……”那名心腹報道:“這個叫拼命三郎的傢伙,可能是鄭彥夫山寨的餘黨……也就是說……他在天啓七年的時候就和官兵做過對……”
“嘖,朱八的手下還真是有些麻煩的傢伙呢!”杜文煥皺起了眉頭:“從天啓七年算到現在,這個叫拼命三郎的豈不是已經有四年多的作戰經驗?這樣的傢伙……嘿……果然與普通的山賊流寇不同。”
他舉起了令旗,一邊揮舞,一邊對身邊的傳令兵道:“現在開始增加攻山的力度,在小股部隊攻山的同時,命令列陣在後的大軍假裝向前邁進,做出咱們要大舉攻山的假相……我倒要看看這個拼命三郎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不能冷靜地發出節省物資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