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之所以在刑部,是因爲六部尚書又有調整。
周應秋告假,崔呈秀暫代刑部尚書。
兵部尚書霍維華因爲獻上‘仙引露’給天啓,導致天啓駕崩,已經‘告病’在家。
而根據內閣的消息,崔呈秀即將調任兵部尚書。
六部尚書的更替是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崔呈秀進了宮,直接奔赴司禮監。
新皇進宮,魏忠賢不敢亂動,近來一直在司禮監,不曾出入。以往橫行的紫禁城,現在他是步步小心。
在宮裡如太后一般存在的客氏,現在已經搬離了鹹安宮,暫住在宮裡一個偏僻院落。
魏忠賢並不知道這案子是衝着崔呈秀去的,聽到消息,也有些慌亂,卻沒有如過去天啓一樣,跑去哭訴,而是小心翼翼的找了以前的一個賭友,讓他小心的在乾清宮探探消息。
那中年人確實被兩個監察御史帶進了乾清宮,未來的崇禎皇帝朱由檢,此刻正在接見。
但除了兩個監察御史以及中年人外,沒有其他人在場。
周清荔從文淵閣回來,手裡抱着一堆書,見乾清宮突然安靜了,看着一個從潛邸過來,相熟的內監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這內監瞥了眼宮裡,低聲道:“有人敲登聞鼓喊冤,聽說是衝着崔呈秀去的。”
儘管這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應該與周清荔無關,但周清荔本能還是想到了他那個往往不走尋常路的次子。
沉吟片刻,周清荔道:“我在文淵閣發現了一些事情,皇上得空了,你告訴我一聲。”
這內監也知道皇上敬重周清荔,連忙陪笑道:“周詹事有空就來,哪裡還需小人通報。”
周清荔道:“規矩還是要守的。”
內監道:“難怪皇上敬重周詹事,小人記下了。”
周清荔微微一笑,又看了眼宮裡,轉身離開。
過了不知道多久,崔呈秀被召見入宮,很多人認爲皇帝會降下雷霆之怒,嚴懲崔呈秀,但卻不是。
皇帝親自送崔呈秀走出乾清宮,臉上都是勉勵之色。
崔呈秀誠惶誠恐,躬着身,謹慎小心。
兩人站在臺階前又說了好一陣子,崔呈秀這才跪地磕頭,一臉激動與不安的離開。
乾清宮四周的所有人都看到,新皇帝面帶微笑,不見絲毫怒容。
周清荔一直站在不遠處的一個房間內,看着新皇帝的這一舉一動,眼神不自覺的警惕。
在潛邸的時候,他就知道新皇帝對閹黨十分厭惡。登聞鼓這麼大的事,就算是無中生有,惡意誹謗,那也應該交還有司查處,怎麼皇帝還親自上陣安撫了?
那隻能一個解釋:皇帝這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做給誰看的?——魏忠賢!
周清荔看了一會兒,無聲的坐回椅子上。
他是從國本之爭過來的人,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切身體會,還是第一次。
“徵雲說的對,還是要克謹一些。”周清荔自語。新皇帝不同於天啓,隱忍,有城府,心思難測,如果仗着一絲從龍之功就忘了尊卑,那是大禍!
崔呈秀出了乾清宮,沒再去司禮監,而是徑直出宮。
新皇帝跟他提了那告狀人的事,是天啓五年的一個侍郎,涉入了‘逆黨案’,是作爲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崔呈秀親審,判了斬立決。
自然,這個案子是一個冤案,就是崔呈秀排除異己,故意栽贓,將那人名字列在‘逆黨案’裡。
那敲擊登聞鼓的人拿出的證據十分詳細,完全可以爲他父親翻案,但是,新皇帝只是提了兩句,繼而誇讚了崔呈秀這些年的功績,三番幾次的勉勵,對於案子,再不提了。
崔呈秀也是宦海幾十年的人,對於新皇帝的安撫,一邊想着可能是魏忠賢的關係,一邊又忐忑不安,恐懼難以自持。
崔呈秀回到刑部,還沒說話,何琦圖就跑過來,道:“大人,二哥突然來了,還帶着棒槌,去了周徵雲的班房,我實在攔不住了。”
崔呈秀臉色大變,喝道:“快帶我去!”
何琦圖嚇了一跳,連忙道:“大人跟我來。”
崔呈秀腳步極快,走到了何琦圖前面。
崔呈秀心裡十分明白,登聞鼓一案就是周正的反擊,雖然新皇帝沒有提,但不代表事情就過去了,要是崔呈麗將周正打個好歹,周正乾脆撕破臉,再來敲一次登聞鼓,他崔呈秀就算不被處死,也得被嚇死!
周正並沒有被抓進刑部大牢,而是被關在刑部的雜物房。
崔呈麗拿着大棒槌,一臉陰惻惻的笑容看着周正道:“周徵雲,我早就想打你了,今天,老子要打個痛快!”
周正看着他手裡的棒槌,不自覺的向後縮了縮,知道今天這頓打是躲不過了,點點頭道:“打我可以,不過我身嬌肉貴……”
“打的就是你身嬌肉貴!”崔呈麗學着他哥打的模樣,一棍子打在了周正肩膀上。
周正頓時齜牙咧嘴,感覺着胳膊好似一下子廢了,忍着疼,看着崔呈麗道:“我說的身嬌肉貴,不是那個意思。”
崔呈麗一隻手拖着棒槌,道:“那是什麼意思?不管什麼意思,今天我一定打你打的痛快!”
眼見他又要打,周正連忙道:“別打,咱們先把話說清楚。”
崔呈麗不屑的嗤笑一聲,道:“你落在我手裡,還有什麼好說的!想拖延時間,門都沒有!”
周正道:“打我一下,一萬兩!”
崔呈麗要揮的棒槌一頓,疑惑的看着周正道:“一萬兩?什麼意思,你說不打你,折算銀子給我?”
周正道:“不是,你儘管打,記住你打了多少下,到時候一次一萬兩,咱們到時候要對賬,免得說不清楚。”
崔呈麗聽明白了,雙眼陰沉的笑道:“你以爲,你還能出去?等我哥回來我就把你交給東廠。在刑部弄死人比較麻煩,可是在東廠,你要是死了,誰還敢管?”
周正道:“我們賭個十萬兩怎麼樣?就賭你今天能不能把我送進東廠如何?”
“十萬兩?”崔呈麗雙眼一睜,他雖然家產不菲,但十萬兩,依舊是一筆十分龐大的數字,不是說拿出來就拿出來的。
“沒錯,十萬兩,賭不賭?”周正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