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看着朱慈烺的眼神,看向魯王道:“王爺,陛下要是下旨,也得內閣擬旨。”
魯王想的,自然是小皇帝施壓內閣,聽着李忠的話,連忙道:“那勞煩公公,跟內閣說一聲,儘快擬旨。”
李忠暗自嗤笑,這魯王打的真是好算盤,讓他們衝鋒陷陣在前,自己在後面等好處。
李忠轉向朱慈烺,輕聲道:“萬歲爺,可以請元輔來商議。”
朱慈烺當即點頭,道:“請周閣老入宮。”
周閣老是周延儒,徵西伯是周正。
魯王有些失望,卻也只能忍着。
周延儒受了周正一肚子氣,五天時間纔算緩過一點來,聽到宮裡罕有的召見,急忙當下手頭的事情入宮。
在乾清門門口,問向一個內監,低聲道:“可知道是什麼事情?”
那內監瞥了眼裡面,低聲道:“李公公說,是魯王悄悄入宮了。”
周延儒頓時會意,微笑了下,邁過門檻,向乾清宮走去。
內監看着他的背影,低聲腹誹道:“一錢銀子都不給,真是摳門首輔……”
周延儒進了乾清宮,禮數十足的行禮。
朱慈烺看着周延儒,神情頗爲敬重的道:“周愛卿,魯王說國庫欠了魯王府的銀子,是否屬實?”
周延儒聽到‘欠’字就太陽穴直跳,雙眼憤怒,聲音卻不冷不熱的道:“陛下,魯王府坐擁良田萬頃,歲入幾十萬。先帝時就有旨意斥責魯王府貪厭無度,朝廷從未欠魯王府銀子。”
朱慈烺怔了怔,他知道他父皇曾經下旨斥責魯王府,卻不知道魯王府歲入幾十萬,不由得看向魯王。
魯王神色一驚,連忙道:“陛下,而今天下災情似火,山東又履遭叛亂,民亂,哪裡還有什麼良田?若是真的歲入幾十萬,臣哪有臉來求陛下的三萬兩銀子?”
朱慈烺聽着覺得對,看向周延儒。
周延儒從心底都沒將朱慈烺放在眼裡,何況是一個小小的,不知所謂的魯王?
他近來爲了周正的錢糧幾乎鬱悶的吐血,怎麼可能再讓魯王打劫,直接衝着魯王道:“既然如此,那朝廷就收回魯王府的封地,每年給五萬,如何?”
魯王是一臉懵,若是以前,朝廷即便不想給銀子,那也是找藉口拖延,哪會這麼直接,還要收回封地?
要收回親王的封地,沒有足夠的理由,不止是宗室,天下人都不會答應,那是動搖國本!
魯王發矇,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
朱慈烺雖然小,卻也知道收回宗室封地非同小可,有些緊張的看着周延儒。
李忠則彷彿沒有聽到,抱着浮塵,彷彿在假寐。
周延儒似乎也察覺到他的語氣過重,暗秉着一口氣,道:“京城剛剛收復,又要追剿闖賊,並沒有多餘的錢糧,請魯王再等等吧。”
魯王已經對周延儒的生出了惱怒,道:“再等等?等多久?若非實在揭不開鍋,我怎麼會入京叨擾陛下?我聽說,元輔爲徵西大軍籌措了五十萬錢糧,難不成就差了我這三萬兩?”
周延儒對這些藩王的根底十分清楚,天底下要說最富的,莫過於他們了,這些宗室佔據的是大明最肥沃的良田,加起來,怕是有百萬頃!算上年年婚喪嫁娶的補貼,各種俸祿,賞賜不計其數,他們怎麼會吃不上飯?
區區三萬兩他們不放在眼裡,偏偏就是這不放在眼裡的,他們也不願意放過!
周延儒近來壓了無盡的怒火,眼見魯王不依不饒,語氣立時又重了,道:“國庫空虛,起碼要等到明年,魯王要是願意等,就在京城等,如果等不及,就先回兗州!”
魯王聽着周延儒分文不給的要打發他走,哪裡肯依,噗通跪地,向着朱慈烺近乎哭訴道:“陛下,都說外臣欺負宗親,先帝不信,現在,您看到了吧?當着您的面,周閣老是要逼死我們這些宗親啊?陛下,我們可是血脈相連的皇家骨肉,就要被逼死了……”
李忠聽着眼皮直跳,魯王這話太狠了。
果然,朱慈烺也不幹了,看着周延儒沒有之前的敬重,繃着小臉道:“周閣老,就真的擠不出三萬兩來嗎?”
從周愛卿變成了周閣老,周延儒察覺到朱慈烺情緒的變化,卻又也沒有多麼的在意,他被魯王的一番話激怒了,強壓着,青着老臉道:“陛下,現在大部分錢糧都在徵西伯那,除非挪用他的軍餉,徵西伯不會答應的。”
朱慈烺看着還在悽悽慘慘的魯王,眉頭一皺,道:“就挪三萬兩吧。”
周延儒本就是想找藉口打發魯王,沒想挪用周正的軍餉,真要惹怒周正,說不得多生事端。
他想着,猶豫片刻,道:“陛下,軍餉不能挪,要不,就挪京城的巡防營的軍餉,等夏糧上來補足。”
朱慈烺也不想影響西北剿匪,聽着就應道:“嗯,就這樣吧。”
魯王聽到有銀子了,哭聲慢慢的減弱,不知不覺沒了。
朱慈烺也不喜歡這樣的麻煩事,解決了就找個藉口離開。
魯王跟着周延儒出了乾清宮,笑呵呵的道:“元輔,小王是去戶部領銀子嗎?”
戶部哪裡還有什麼銀子!
周延儒不想再與他糾纏,直接道:“我派個人跟你一起見徵西伯,軍餉已經撥給了徵西伯。”
不管銀子在哪,只要能領到就好,魯王連忙道:“好好,多謝元輔。”
周延儒不想理會他,讓範文景領着魯王去一牆之隔的徵西廊。
周正不在,負責主持事務的張賀儀聽着魯王的來意,雙眼大睜,驚訝不已。
什麼時候,有人敢將秋風打到他們身上了?
張賀儀不動聲色的拖延時間,暗中派人去詢問周正的態度。
毫無疑問,得到的是‘沒錢’二字,魯王氣的大怒,感覺被耍了,去找周延儒,周延儒好似早就料到了,已經躲出去。
魯王更怒,再次前往乾清宮,結果乾清宮裡的朱慈烺也怕這種麻煩事纏身,更是找藉口不再見。
“好好好,我一個人不行,那我就多找幾個人來,看你們還怎麼躲!”魯王氣的跳腳,在大明門前大吼。
朝廷拖欠不止是魯王府一家,天下宗室都有拖欠。
魯王怒不可遏,轉身就開始寫信,聯絡要好不要好半生不熟的那些宗室,準備聯合向朝廷施壓,索要天下宗室的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