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周正的命令,整個京城的司法力量迅速動了起來,偌大的京城,亮如白晝。
刑部衙役重開了吏科給事中陳義遠的院門,如狼似虎的衝了進去。
陳義遠還沒有睡,披着單衣,眼見是刑部衙役,絲毫不慌亂,沉着臉喝道:“本官是吏科都給事中,你們刑部沒有旨意,沒有資格拿我!”
來人是刑部員外郎,嗤笑一聲,道:“那是沒有重罪的情況下。你爲那些叛逆開脫,涉嫌謀逆大罪,現在乖乖跟我們走,要是反抗那就省事了,直接以叛逆,對抗官差爲由,就地格殺。”
陳義遠神色大變,猛的站起來,道:“你們是攀誣!我乃是爲國秉公直言,不是與他們串聯,你們這是打擊報復,我要將元輔,將皇上!”
刑部員外郎一揮手,一羣衙役衝進來。
陳義遠被按倒在地,依舊在大吼,掙扎,道:“你們這是打擊異己,這是要堵塞言路,周徵雲,是千古罪人!”
員外郎不由得笑了,道:“你不是說你們沒有串聯嗎?怎麼就提到徵西伯的名字了?”
陳義遠被綁的結實,冷冷的盯着員外郎,道:“周徵雲把持京城,不肯交出權柄,這就是最大的罪過,有識之士,定然不會放過他的!”
員外郎哼了一聲,道:“大人就是太仁慈了,多此一舉,要是入京的時候,將你們趁機殺了多好,哪有這麼多破事。”
陳義遠滿臉怒恨,想要再說,卻被刑部衙役很快拖走了。
吏科是六科中權勢最重的,陳義遠被抓,很快驚動其他人。
但刑部的動作非常的快,六科都給事中的大門,幾乎同時被敲開,一個個的被拉出府。
六科都給事中被抓,接下來就是那些給事中,刑部調集了數百人手,在滿京城的抓人。
京城裡慌亂一片,不知道多少人在走動,一些謠言甚囂塵上,此起彼伏。
‘科道’的六科這邊被抓,‘道’的都察院這邊做的有比較‘溫和’了。
馬士英坐鎮都察院,僉都御史以討論‘逆案’爲由,將在京的十二道監察御史全數叫到了都察院,而後以他們涉嫌‘通逆’、‘受賄’、‘貪腐’、‘行爲不端’等理由,通通關入了司獄司。
這些監察御史都是‘錚錚鐵骨’,言官的中流砥柱,哪裡肯罷休,司獄司充斥着罵聲。
“馬士英,你是奸佞,我們御史風聞言事,沒有皇上的詔書,你無權抓我們!”
“馬士英,你善抓言官,堵塞言路,禍國殃民,我們一定要彈劾你!”
“你們這些奸佞,不得好死,皇上一定會掌握大權,光復大明,掃蕩奸佞,衆正盈朝……”
衙役們對於這些御史的口水充耳不聞,關起來後,就喝酒吃肉,閒聊。
‘科道’解決的十分順利,錦衣衛,東廠則扮演了查漏補缺的角色,在掃蕩一些漏網之魚,外加一些‘科道’之外的言官,包括哪些六部主事,員外郎之類,以及在野的一些最近跳的十分歡實的人。
這些暴力機構,在天色微亮之前,在京城縱橫捭闔,抓捕了高達四百多人。
不知道多少人惶恐不安,驚慌失措。
田珍疏,鄭守理,胡清鄭等‘同鄉會’的人,聚集在田府。
胡清鄭小眼睛眨着,看着一羣人不斷的看向他,只好道:“我可不去。誰看不出來,他現在是被惹急了,誰去誰倒黴。”
胡清鄭與周正有同僚之誼,也幫了周正不少忙,雖然沒少拿銀子,但關係確實比較親近。
即便這樣,胡清鄭也不敢去觸周正眉頭,一口氣抓了幾百人,還差一個兩個嗎?
鄭守理五十多了,兩鬢有些白髮,見氣氛比較凝重,道:“我們的情分在上一次就用完了,再去就顯得沒皮沒臉了。我所擔心的倒不是會牽扯到我們,而是徵西伯盛怒之下會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
有一個老者冷哼一聲,道:“還怎麼過激?他要收回所有宗室的封地,圈禁在京,這是違背祖制,還要怎麼過激?”
‘祖制’二字壓死人,衆人聽着神色動了動,沒有說話。
田珍疏見衆人表情多有不滿,這是畏懼周正的權勢在強壓,心頭有些擔憂,道:“徵西伯的事與我們無關,我們不參與也不反對,不管在哪裡,不要說話,不準有任何態度,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吧?”
衆人神情一凜,默默點頭。
現在誰還看不出來,在‘二週’的黨爭中,周正棋高一着,看似放棄了吏部,戶部等大衙門,卻將三司,錦衣衛,東廠抓在手裡,有了這些利刃,誰還敢用脖子試刀不成?
在另一邊,周延儒氣沖沖的從周正那回府,就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但他也是一夜沒睡,憂愁滿面,外面的動靜哪裡瞞得過他,天色微亮,錢謙益,陳演,張四知等人就要將周府的大門敲碎,周延儒還怎麼躲?
周延儒的偏庁內,周延儒一系的中堅幾乎都在。
陳演是最爲愁苦的,早就想着逃離京城,卻好像有鏈鎖一樣,怎麼也掙脫不了,擺脫不掉。
他看着周延儒,憂慮的道:“大人,徵西伯發瘋了。他抓的基本都是末流小吏,都是近來上書彈劾徵西伯一系,爲那些藩王說情的,抨擊變法的……”
李覺斯道:“這樣的人,隨便找些藉口,遠遠發配就是,徵西伯如此大張旗鼓的抓,就不怕天下人戳脊梁骨嗎?”
陳演看了他一眼,道:“我才說徵西伯瘋了。用不了多久,整個天下都會知道,到時候就不是幾百人的問題了。”
大明的文官向來是抱團的,不管再怎麼內鬥,在面對一些共同利益的問題上,向來極其的一致,能夠拋棄前嫌,攜手作戰。
周正抓了言官,是對‘祖制’的破壞,是對他們的挑釁,某種程度來說,也在動搖‘國本’。
當年萬曆皇帝都得退讓,周正憑什麼敢與他們作對?
吏部尚書李日宣聽着兩人的話,忽然沉色道:“一定要阻止徵西伯!徵西伯明面上是主持西北剿匪,沒有涉入政事的,朝野真要非議,元輔是首當其衝!”
周延儒看了他一眼,總算有個明白人了。
衆人心頭暗震,醒悟過來。
陳演,張四知不敢說話,他們有着太多把柄在周正手裡,周正要是順手‘做了’他們,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就在這時,範文景從外面進來,神色驚慌,道:“大人,皇上傳話,要文武百官去金鑾殿聽旨。”
陳演想要跑,不管事,很多事情能夠跳出來,洞若觀火,聽着範文景的話就頭皮炸裂。
這哪是皇帝,分明是周正要藉着小皇帝的名義,頒佈擬定好的聖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