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中原鹿正肥(七)

“衝上去了,衝上去了。”一直注意觀察的孫武興奮的喊了一嗓子,衆人的心思又回到了陣地上。黃興瞪了黃一鷗一眼道:“還不快去安排後勤,安徽軍重視後勤,你看看這炮彈的密度就知道爲什麼。”

張勁夫一直衝在最前面,陣地上北洋軍還在做最後的抵抗,張敬堯眼見炮兵被壓制,難以支援陣地上。辛辛苦苦掙扎多年,眼看着出頭之日要到了,如何能甘心就此作罷。眼看着綠皮軍衝到了五十米開外,張敬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丟了陣地肯定沒好果子吃。

一股悍勁上頭,張敬堯站起,外套一脫,操起一條步槍上刺刀,狼嚎一聲:“兄弟們,綠皮軍火力猛,跟我衝下去,用刺刀乾死他們。”說着帶頭挑出戰壕,端着刺刀往下衝。

北洋軍一直被壓着打,從沒打過這麼憋屈的仗,也沒見過這麼一支火力比他們還猛的軍隊。當官的帶頭衝了,當兵的還有什麼可說的。憋了一股火氣的北洋軍,嗷嗷叫的往下衝。

“大帥說過!狹路相逢勇者勝!兄弟們跟我上!”張勁夫一看北洋軍出來了,這要是頂不住,那真就前功盡棄了。端着刺刀就往往上衝。團長鄭養源立刻跟上,兩位軍官帶頭,安徽革命軍本來就氣勢高漲,自然毫不示弱。拼刺一項,也是安徽軍訓練的重點科目。

北洋軍土黃色的軍裝如潮下泄,安徽軍草綠色的軍裝如浪濤拍岸。兩股激流在仙女山上發生了劇烈的碰撞。

黃興看的渾身毛孔收縮,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看不起安徽軍,因爲這幾天見安徽軍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裝備更好。所以纔有少爺兵一說。

此時此刻,面對北洋軍的決死反擊。安徽軍義無反顧的迎上去,堅決的刺刀見紅。山頭上的北洋軍還有兩三百人,發起攻擊的安徽軍有近一個營。人數佔優。原本以爲北洋軍訓練有素,拼刺刀應該能佔點上風,可是根本沒那回事。安徽軍拼刺刀根本就不靠個人之勇。全都是就近三人一組,一前兩後,局部跟你玩三打一。

一對一安徽軍或許不行,但是三對一,結果很明顯。張敬堯原本覺得攪在一起能抵消安徽軍的火力優勢,結果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兩下里一接觸,嗤嗤的刺刀入體聲四起,不過是幾分鐘時間,黃色軍裝的北洋軍能站着的跟少了。

這一下張敬堯肝膽俱裂魂飛魄散,最後一點餘勇也被摧毀。反觀安徽軍。副旅長、團長、副團長,三人都是教導隊的出身,拼刺刀是每天都得練習的科目,三人結成一組,各自的衛兵又結成幾個小組跟隨保護。形成一個尖刀往前突。

拼刺刀也幹不過對面,北洋軍徹底膽寒!不知道哪個最先轉身逃跑,終於有人喊了一嗓子“快跑啊!”北洋軍最後一點士氣蕩然無存,瞬間潰敗。張敬堯被幾個衛兵護着,拽着往後跑。其他的北洋軍毫無抵抗之心。跑的快的跑了,跑的慢的乾脆舉槍跪地投降。

指揮部內,黃興忍不住讚歎:“好,好!敢於刺刀見紅,安徽軍之勇悍,有日軍之風範!”

大元聽了這話,悻悻道:“大日本皇軍的白刃戰天下無敵!這等拼刺技術,不過是皇軍之皮毛也!”

好脾氣的何衝也惱了,冷笑着頂過去:“我們大帥說過,要比白刃戰,中國人是日本人的祖宗!”

“八嘎!侮辱大日本皇軍,我要跟你決鬥!”大元惱羞成怒,何衝毫不畏懼,挺着胸膛梗着脖子往前上:“老子怕你這個小日本?孫子,來啊!”

“幹什麼?前方將士還在激戰呢!”黃興及時的喊了一嗓子,何衝才被田激揚拉開,大元也被孫武讓衛兵拽了出去,直接走人了。當夜,一份大元親手撰寫的報告,被交到了日本住武漢領事館。

閒話不提,仙女山在預定的時間內被拿下,張敬堯率部潰逃。馬繼增美娘山這邊就算想增援也沒可能,炮兵陣地被打成了一堆廢鐵,步兵增援出擊一個營,沒出多遠就遭遇到一股民軍的正面突襲。整整一個營的兵力,對上這股民軍,瞬間居然被打狼狽不堪。

這是怎麼一回事?

田激揚等人還是高看了北洋軍,小看了自己。原計劃是湘軍抄後路,堵截北洋軍潰敗之路。不料北洋軍小一千人連兩個小時都沒撐下來,劉玉堂一看美娘山那斌來了援兵,立刻臨時改變計劃,直接奔着援兵就去了。

王麻子的特務連在前,隱蔽接近,突然殺出時距離北洋軍援兵不過百米。這個距離,斯登衝鋒槍的威力盡顯。密集如雨的掃射,北洋軍驟然被打懵,沒回過神來呢,黑乎乎的鐵疙瘩落下,四處爆炸響起,援兵被炸的是鬼哭狼嚎,四散躲避。

湘軍一協都是步槍兵,那也有兩千多人,跟着一起往前衝,聲勢驚人。打了勝仗,自然是氣勢如虹,湘軍眼看着安徽軍打的精彩,劉玉堂那眼珠子也是紅的,帶頭端着刺刀衝鋒。

北洋軍敗兵往美娘山上跑,民軍在後面追。敗兵逃回出發地,這時候仙女山上的百餘逃兵也逃了下來,後頭還跟着數百安徽軍在追。美娘山北洋軍準備不及,陣地被衝亂,大軍被敗兵裹挾着往後跑。馬繼增連着手刃幾名敗兵,也沒能抑制潰敗之勢。北洋軍大敗,逃往黃金渡口,過浮橋時互相擁擠,落水者百人。

吳金彪這邊看傻眼了,上午還是捷報,估計在李大人那邊捷報還沒交上去吧?怎麼這就敗了?一看這陣勢不對,兩軍一逃一追,吳金彪及時的反應,不顧會傷着自己人,下令開炮。別跑到這邊來,連自己的部隊一塊帶散了。

轟轟的炮聲落地,炸翻了一片人,追擊的湘軍頓時爲之一滯!

劉玉堂見狀,下令停止追擊,後撤美娘山陣地,打掃戰場,清點傷亡。結果很快報上來,湘軍的傷亡不過百人,其中大多數還是輕傷,主要是剛纔被吳金彪一頓炮擊,死了十幾個人。

這點傷亡不算什麼,重點是繳獲巨大。美娘山陣地上還有八挺完好的馬克沁,就算跟安徽軍分贓也能落下一半來不是,估計還能有一千多條步槍,想必富的流油的安徽軍看不上,也是湘軍的收穫。

劉玉堂這邊還圍着馬克沁轉悠呢,後面來報,黃總司令和孫部長來了。仙女山、美娘山先後克服,三眼橋一代的吳金彪部也主動後撤,北洋軍撤到蔡甸才停下。黃興、孫武聞訊之後大爲高興,一起來到陣前慰問將士。黃興別看是總司令,軍政府這邊對他的防備很深。孫武跟着來,就是爲這個。

“見過總司令,見過孫部長。”劉玉堂敬禮時,黃、孫二人都很熱情的迴應,黃興還問了幾句傷亡的事情,劉玉堂回答後反問:“怎麼沒見田旅長他們,安徽軍的傷亡如何?”

提起這個,黃興表情一滯,孫武冷笑連連。剛纔要叫上田激揚一起來,田旅長不給面子道:“我要去看望受傷的兄弟們,恕不奉陪。”

黃興尷尬不已,孫武是暗暗竊喜。劉玉堂是直脾氣,讚了一聲道:“安徽軍打的好啊,不是他們衝鋒在前,哪來如此輕鬆打劫。”

黃興的臉色越發的難堪了,孫武很不合作的來了一句:“是啊,安徽軍不但裝備好,打起仗來也勇不可擋。之前還有人說安徽軍吃的好、穿的好,是少爺兵。要我看,這樣的少爺兵,給多殺我都要,還當寶貝。”

正說着話呢,後頭來了一個通信兵,急急忙忙的彙報:“報告總司令,黃參謀跟安徽軍打起來了。”

啥?孫武一聽這話就樂了,安徽軍戰力彪悍,跟黃興不對付一眼就能看的出來,本來還惦記着製造點事端讓他們幹起來呢。

要說這湖北軍政府跟同盟會這幫人,矛盾不僅僅在武漢一地。主要矛盾還是體現在臨時政府的中央問題上。武昌首義,又是長江沿線重鎮。湖北方面有以武昌爲中央的意思,事情開始還挺順利,不了上海方面出了餿點子,搞了一個上海會議,要在南京建都臨時政府。還拿孫大炮來做文章,報紙上也有人撰文稱黎元洪是舊軍人,何德何能以爲新政府之總統?

在黎元洪和孫武看來,同盟會這幫人在過河拆橋,更別說河都沒過去呢。眼下武昌還在激戰,此刻上海方面搞這些動作,實在是趁人之危。加之黃興到武昌之後毫不客氣的拿過指揮大權,儘管湖北需要他的人望,不等於需要他來指手畫腳。黃興指揮水平又太爛,戰敗之後對湖北軍多加指責,湖北軍的頭面人物孫武不滿他已經很久了。

黃參謀就是黃一鷗,黃總司令的公子。

客觀的說,孫、黃等人,算的上是一代革命偉人。但也要毫不客氣的指出,歷史上正是因爲這些人對國家的駕馭能力太差,這些人對自身又沒有清醒的認識,不斷的站在政府的對立面,加劇了中國走向動亂的腳步。反過來說,袁世凱稱帝這一混蛋的舉措,導致身敗名裂之餘,還給國家留下一個四分五裂的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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