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南五里的一片榆林,正有一夥漢子在土坡下面此歇馬,土坡上有人眺高放哨,忽然放哨的漢子回頭喜叫道:“二爺回來了。”
漢子們忙都起身爬上了土坡,不多時一個漢子慢悠悠的騎馬過來,正是去縣衙報告匪情的陳鶴,漢子們見了陳鶴都緊着喊了聲:“二爺。”
此時陳鶴早沒有了在縣衙裡懦弱的商賈氣,一身的彪悍,從馬囊掏出一包銀元丟了過來,豪爽笑道:“從官府手裡打了點秋風,拿去分了吧。”
一個馬臉漢子接住了這袋子銀元,拿在手裡掂了掂,又丟給了其他漢子去分搶,問道:“二爺,一切順利嗎?”
陳鶴翻身下馬,笑道:“消息放出去了,永城這邊一動,咱就可以動手了。”
馬臉漢子滿臉不解道:“二爺,咱爲啥要捨近求遠,放着永城不打,去打柘城。”
陳鶴瞥了他一眼,從馬囊取出水壺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抹了把嘴道:“你懂個屁,這是兵法,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算了,和你說是對牛彈琴,等我歇一下,咱就去柘城。”
漢子們轟然應了一聲,馬臉漢子也轉去分大洋去了,叫罵道:“給老子留點。”
……
秋衣正濃,天氣卻比暑伏天還熱,丁作鵬整日待在書房裡納涼消暑,頗有閒情逸致的作上幾幅西洋畫,忽然管家送來一張拜帖:“老爺,縣府秘書長何瑞良求見。”
丁作鵬放下畫筆,心中一陣疑惑,自己與梅昌元交惡,何瑞良怎麼會來拜訪,沉吟道:“帶他到客廳等我。”
客廳裡,何瑞良剛落座端起茶,見門簾一撩丁作鵬走進來了,他忙起身拱手道:“丁會長,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請坐!”
丁作鵬拱手還禮,來者是客,他沒有擺出臉色,不鹹不淡道:“何秘書長,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可有事找老夫?”
何瑞良一五一十把事情說了,丁作鵬聽到龍山集的名頭不禁心中一凜,暗道龍山集這個煞星怎麼盯上永城了,他心中雖慌,面上卻不動聲色,問道:“報信的人呢?”
何瑞良道:“已經走了。”
丁作鵬皺起眉頭,人走了沒有對證,誰知道龍山集來犯的消息是真是假,再說自己怎麼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想到這裡他不禁生了一分小心,看向何瑞良的眼神充滿了狐疑,暗想這個消息很有可能梅昌元放出的障眼法,背後不知道還有什麼陰謀在,得小心爲上。
“呵呵,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有待確認,不能因爲有人報信,咱就如臨大敵吧。”丁作鵬不緊不慢道。
何瑞良笑道:“丁會長說的是,不過匪情難測,我看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縣長已簽署了防匪令往各村鎮,民團這邊還請丁會長多多督促,早作戒備。”
“那是一定。”丁作鵬點頭道。
“既然和丁會長通報了這件事,在下就告辭了。”何瑞良不想在丁府多待一刻,拱手告辭道。
“何必急着走,我還有一些話要對何秘書長說。”丁作鵬笑着說。
何瑞良只得落座,奇道:“丁會長還有什麼吩咐?”
丁作鵬把臉一板道:“何秘書長,我得說你幾句,自打縣長娶了妾,也太疏於政務了,有好多百姓都說成天見不到縣長的面,這怎麼能行,你還是勸一勸縣長,不要太沉溺於牀笫,要以政務爲重啊。”
何瑞良聽着刺耳,乾笑了幾聲掩飾臉上的尷尬:“縣長是深居簡出了點,但政務一點也沒耽擱……”
丁作鵬擺手道:“都是明白人,就不要給縣長遮羞了,誰不知道現在縣府上下都是你在操理。放心,我沒有旁的意思,只提勞煩何秘書長轉告縣長一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何瑞良一怔,最後一句話可是在指名道姓的說人了,皺眉道:“丁會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丁作鵬冷笑一聲,道:“你還是回去問縣長吧。”說罷不等何瑞良再開口,對肅立一旁的管家道:“劉管家,送客吧。”
“何秘書長,老爺累了,這邊請!”劉管家堆笑道。
何瑞良無奈只得拱手告辭,出了丁府回到縣衙,立刻向梅昌元彙報。梅昌元聽了丁作鵬的除非己莫爲的這句話,頓時冷汗津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何瑞良瞧着不對勁,忙道:“縣長,怎麼了?”
梅昌元臉色蒼白:“沒事,沒事。”
何瑞良知道梅昌元一定有事瞞着自己,嘆了口氣道:“縣長,丁作鵬不會無端說這句話,凡事要小心啊。”
梅昌元心事重重的點頭,揮手讓何瑞良先下去。
何瑞良走後,梅昌元臉色難看的踱起步來,暗想丁作鵬說這句話的心思,難道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圖謀,不可能啊,這件事一直很隱秘,連何瑞良都不知道。
他足足來回踱步了半個小時,隨後叫來一個僕從,令他去一家脂粉店爲姨太太買一盒胭脂。
僕從出了縣衙,徑直去了梅昌元交代的脂粉店,買了一盒胭脂出來。
僕從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一直跟着幾個人,自從他進了這家脂粉店,就有人去監視脂粉店的前後門。
徐記胭脂店,就在縣長僕從走了沒多時,一個跑堂的從後門出來,悄然的往南關街而去,在他身後,一個漢子緊緊跟上。
跑堂的到了南關街,進了一家掛着白燈籠的扎紙店,足足呆了半個小時纔出來。
這一幕被跟蹤的漢子看在眼裡,迅速向上彙報,最後情報到了丁作鵬的案頭。
“狐狸尾巴終於被我抓到了!”
丁作鵬眼中精光一閃,他雖然懷疑梅昌元和紅槍會有勾結,但並無實據,故而今天何瑞良來的時候,他故意詐了一句,果然梅昌元很快就露出了馬腳,他不禁心中冷笑,有些自得自己的計謀,又斷定前幾日女兒被紅槍會綁票的事一定和梅昌元脫不了干係,此時新仇舊恨加到一起,他心中頓起殺心,大聲道:“給我查一查徐記胭脂店和這個扎紙店是什麼來路,如果查明裡面有紅槍會餘孽,立即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