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二劍行過去時,岑藍正站在一堆戰利品前,擺弄一支火繩槍,只聽得旁邊一名狼兵頭目十分市儈地道:“頭兒,這東西應該很值錢吧,我們一共繳獲了三十六杆呢,反正也不會用,要不就賣給官兵吧,待會你問問那邊的大官兒,看他出多少銀子一杆,要是低於二兩銀子,咱們就不賣給他了。”
謝二劍差點便一頭栽倒,皺起劍眉咳了一聲,岑藍和那名頭目擡頭望來,前者見到謝二劍,不由眼前一亮,自來熟般招手笑道:“謝僉事快過來,賊人的火槍好像跟你們五百營的火槍有點不同。”
謝二劍不由滿頭黑線,但還是行了過去,淡道:“西洋人的火繩槍如何比得上我們五百營的燧發槍,岑知事,請吧,總督大人讓你過去一見。”
謝二劍說完便轉身而行,行了兩步忽又停下,冷聲道:“戰場上的斬獲禁止據爲己有,全部上交,這是軍規,甭打歪主意,否則軍法處置。”
那名狼兵頭目撓了撓後腦勺,不明所以地問道:“頭兒,什麼意思?”
岑藍道:“意思就是這些戰利品都是朝廷的,咱們不能私吞。”
“呸,想得美,咱們族人用鮮血性命換來的東西,憑什麼屬於朝廷的,這小子太過份了,屬下教訓他一下。”這名狼兵頭目眼露兇光,擼起衣袖便欲追上去教訓謝二劍,結果被岑藍一腳踹翻在地。
這名狼兵頭目倒是皮實,被踹了一個跟頭,馬上便若無其事地爬起來拍拍屁股,不解地看着自家老大。
岑藍寒着俏臉斥道:“瓦南,這裡是漢家的地盤,咱們就得守人家的規矩,少給我惹事,再說,你打得過人家嗎?別給我丟臉……”
這名剛纔還凶神惡煞的狼兵頭目畏懼地低下頭,唯唯諾諾地捱罵,服帖得像羔羊一般。儘管俍人的頭領是大家推舉出來的,不過卻有着絕對的生殺大權,所有族人都得無條件服從。
岑藍嚴厲地教訓了屬下一通,馬上又恢復了鄰家少女的模樣,雙手插在圍裙的大兜裡,一溜小跑追上謝二劍,笑嘻嘻地道:“謝僉事,等等艾啦!”
謝二劍站定腳步,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這個明眸皓齒,神彩飛揚的異族女子,竟然有點悵然。
岑藍噗嗤地笑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
謝二劍不由微窘,皺眉警告道:“待會在總督大人面前不可如此無禮。”說完轉身而行,岑藍撇了撇小嘴跟了上去。
“大人,岑知事帶到!”謝二劍帶着岑藍來到徐晉面前拱手施禮,後者也連忙把插在兜裡的雙手抽出來,豪放地拱了拱手道:“田州知事岑藍,參見總督大人。”
徐晉打量了岑藍一眼,越發覺得此女明眸皓齒,英氣逼人了,微笑道:“岑知事不必多禮,本官介紹一下,這位乃五百營指揮王林兒。”
王林兒客氣地拱了拱手,岑藍也拱手還禮打招呼,倒是應對得體。
“這位乃五百營指揮僉事謝二劍。”徐晉繼續介紹道。
岑藍妙目俏生生地看着謝二劍,笑嘻嘻地道:“艾,原來你叫謝二劍啊,爲什麼不叫一劍?你有兩把劍嗎?”
韓大捷等錦衣衛差點失笑出聲,有人甚至猥瑣地瞄向謝老二的胯間,暗道,人家謝僉事可不是有兩把劍,一把在手,一把在那裡掛着。
王林兒不由暗汗,果然是蠻夷女子,要是換着漢家女子,哪個敢當衆“調戲”男子。
徐晉這個現代人自然不覺這有什麼,微笑着解釋道:“謝僉事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還有個大哥叫謝一刀,下面有個弟弟叫謝三槍。”
岑藍咯咯地笑道:“什麼刀呀劍呀槍呀的,莫不成謝僉事家裡是開打鐵鋪的?”
謝二劍不由臉色一沉,周監軍見狀連忙斥道:“岑知事,不得無禮。”
岑藍白謝二劍一眼,笑嘻嘻地道:“你這人開不得玩笑,行啦,不逗你了,還是總督大人好說話。”
徐晉不禁暗汗,又介紹了戚景通趙大頭等五百營骨幹。岑藍卻一指宋大眼問道:“總督大人,這位勇士你還沒介紹呢!”
宋大眼剛纔斬將奪旗時被利矢所傷,此時臉上留了一條可怖的血痕,扛着鑌鐵棍立在徐晉身後,像一座鐵塔金剛似的。
“他是本官的親隨宋大眼,大眼,給岑知事見禮!”徐晉介紹道。
宋大眼把五十斤重的鑌鐵棍往地上一戳,四周的地面都震得抖了三抖,隨意地拱了拱手。岑藍欣賞地點了點頭道:“總督大人身邊果然猛將如雲。”
徐晉微笑道:“如今岑知事到來,本官更是如虎添翼了。”
“徐大人謬讚了!”岑藍揚起下巴,得意地拱了拱手,雙手放下時卻習慣性地往圍裙的兜裡插,意識到不對時急忙又把手抽出來,神色訕訕地呵呵傻笑,竟然有點憨態可掬。
謝二劍無語地掉轉頭去,沒眼看啊!
“咳咳,總督大人,下官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岑藍自我救場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正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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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知事請講!”徐晉越發覺得這位俏寡婦有趣了。
岑藍瞄了謝二劍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西洋人的火槍值多少錢一支?”
謝二劍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這……女人還真敢問啊!
徐晉微愕,沉吟了片刻道:“西洋人的火繩槍造價幾何本官不得而知,不過咱們的燧發槍造價得六七兩銀子。”
岑藍眼前一亮:“這麼值錢啊!”
之前兵仗局打造出一批燧發槍時,平均造價得十兩銀子,不過現在技術愈加成熟,所以造價也開始降下來了,但還是得花六七兩銀子。
謝二劍估計是擔心這位真敢向徐晉開價賣槍,連忙插嘴道:“西洋人的火繩槍遠比不上燧發槍,造價頂多就一二兩銀子。”
徐晉古怪地看了謝二劍一眼,二舅子向來不是多話的人啊,平時總是一副雲淡風輕,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樣子,有點反常!
幸好,謝二劍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岑藍並未向徐晉開價賣槍,大家又寒暄了幾句,徐晉便下令打掃戰場,清點傷亡,救治傷者。
兩個時辰後,結果出來了,一共斬首三千餘級,俘虜兩千人,繳獲佛郎機炮二十門,戰馬五十多匹,火槍六十餘支,大小船隻八百多艏,以及各類兵器一大批,這無疑又是一場漂亮的大勝。
當然,狼兵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傷亡近千人,五百營損失倒是十分輕微,傷亡不足百人,這就是本身裝備的優勢。
接下來,徐晉留下一部分人馬駐守臨山衛的營地,便率着兵馬返回餘姚縣城。此時,城中的百姓和守軍已經把堵城門的磚石挖通了,縣令仇禹率着一衆地方官紳恭敬地出城迎接,不過,三朝元老謝遷沒有到場,縱觀整個大明朝,有資格讓他出城迎接的人屈指可數,徐晉顯然不在其中之列。
“下官餘姚縣令仇禹,參見總督大人!”仇縣令見到錦衣衛簇擁着的徐晉,連忙鄭重地顛了顛官袍的衣袖,然後率衆上前行禮。
“參見總督大人!”一衆官紳亦是恭敬地行禮。
徐晉翻身下馬,目光掃過眼前本縣的一衆士紳,從容地道:“諸位不必多禮!”
又是一番介紹和寒暄,仇縣令便邀請徐晉和諸將入城飲宴。此時已經是下午時份,徐晉和諸將均已飢腸轆轆,於是便隨同入城去,五百營和狼兵則駐紮在城外,自有地方官紳殺豬宰羊慰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