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中洲,鬥雞,鬥狗,鬥牛,鬥舞,鬥狠,鬥蛐蛐兒,最高端是鬥法,再有便是鬥富了。
舉凡曰鬥,無非彩頭不同,皆爲輸贏勝負,概莫能外……概能外的,大概只有鬥氣了……呃,其實鬥氣大抵也不能。
於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此人此物而言,細細分來,要算鬥氣鬥富並舉,鬥氣是目的,鬥富是手段。
程曉寧不忿妹妹的姐姐同學咄咄逼人故心理陰暗的欲壞其好事,是爲目的。
家明總或有感觸肆無忌憚無度揮霍要在更多人中歇斯底里,是爲過程。
二者有機且統一,只是倆人在經驗教訓方面的經驗教訓有如白紙一張,想通過鬥富的方式方法鬥一回氣,怕是古來少有,前車無鑑。
當然,說起鬥富,確實少有人是專業的,自古中洲而今,恐怕也只有石崇曾與貴戚晉武帝的舅父王愷以奢靡相比。
王愷飯後用糖水洗鍋,石崇便用蠟燭當柴燒;王愷做了四十里的紫絲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錦步障;王愷用赤石脂塗牆壁,石崇便用花椒。晉武帝暗中幫助王愷,賜了他一棵二尺來高的珊瑚樹,枝條繁茂,樹幹四處延伸,世上很少有與之相當的。
王愷把這棵珊瑚樹拿來給石崇看,石崇看後,用鐵製的如意擊打珊瑚樹,隨手敲下去,珊瑚樹立刻碎了。王愷之後感到很惋惜,又認爲石崇是嫉妒自己的寶物,石崇說:“這不值得發怒,我現在就賠給你。”於是命令手下的人把家裡的珊瑚樹全部拿出來,這些珊瑚樹的高度有三尺四尺,樹幹枝條舉世無雙而且光耀奪目,像王愷那樣的就更多了。王愷看了,露出失意的樣子。
豆粥是較難煮熟的,可石崇想讓客人喝豆粥時,只要吩咐一聲,須臾間就熱騰騰地端來了;每到了寒冷的冬季,石家卻還能吃到綠瑩瑩的韭菜碎末兒,這在沒有暖房生產的當時可是件怪事。
石家的牛從形體、力氣上看,似乎不如王愷家的,可說來也怪,石崇與王愷一塊出遊,搶着進洛陽城,石崇的牛總是疾行若飛,超過王愷的牛車。這三件事,讓王愷恨恨不已,於是他以金錢賄賂石崇的下人,問其所以。下人回答說:“豆是非常難煮的,先預備下加工成的熟豆粉末,客人一到,先煮好白粥,再將豆末投放進去就成豆粥了。韭菜是將韭菜根搗碎後摻在麥苗裡。牛車總是跑得快,是因爲駕牛者的技術好,對牛不加控制,讓它撒開歡兒跑。”
於是,王愷仿效着做,遂與石崇勢均力敵。石崇後來知道了這件事,便殺了告密者。
由此簡單可見,這就是倆夯貨,完全失去人生夢想,單純極致到在這個位面上只想着壓服另外一個同類,但凡這倆人其中有一個聰明的,事情也不會演化成這個樣子。
所以,由此延伸而去,必然得出,鬥富這種事情,是最吃力不討好的結果,勝亦如何,敗又如何,半點也不耽誤第二天早上喝豆粥。
故此,纔有上古中洲上下萬餘年,也只這一對傻缺流傳百世,供後人哂笑。
前情提要都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奈何家明的初心不改,這倒是應了一句話,有錢不花,等於白搭。
雖然押韻,卻沒任何道理,但是,家明總就是喜歡,就是要這般蕭規曹隨,循規蹈矩,原汁原味的體驗一回名垂青史的傻缺們是如何傻缺的。
更關鍵是老闆總的溺愛,偏就慣着家明總,任憑想破頭皮,也要按着家明總支起的一盤棋拱卒跳馬,總歸一個緣由,閒着也是閒着,忙什麼不是忙,總得找點事做。
可但是,這個問題實在有些難爲,尤其此情此景此生此際,在場諸人包括去後廚拍蒜的店東,皆無此般生活體驗,沒有圈子交集,單憑想象硬上,實在有些陽春白雪難與下里巴人言說的味道。
如何在有錢人面前顯擺自己更有錢,這個問題在這一刻,近乎無解,冷冰冰的鋪陳在麪館的六張散臺之間,彷彿連空氣都下降了五七八度的體感溫度。
“比不了,都不是一朝一夕的能爲,都要積年底蘊,再者說,也得有旗鼓相當的對手,樂意陪咱們這麼弄。”家明總沮喪的說。
穿金戴玉如何?開莎瑪特蒂又如何?人家就是不鳥你,拿你當暴發壕看待。倒不是說暴發壕就低人一等了,但實際上,確實低人一等。
“主要是時間不夠,沒條件展現咱們品質優秀的一面。”這話誰說的待定,沒想好呢,但肯定有人說了。
“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家明總知恥而後勇,毫不氣餒的說。
“什麼辦法?”衆人齊聲問道。
“B計劃!!咱們直接約目標出來,直接拿錢砸她,直接了斷因果……就不去內什麼大亨兒子的三十八週歲生日宴會了。”
家明總斬釘截鐵的果斷,“沒必要把步子邁的辣麼大,咱們經驗也不豐富,業務也不熟練,何苦給自己上難度呢?咱們可以徐徐圖之,等砸錢砸到手熟之後再慢慢挑戰自我也不晚!”
沃靠,又叫你小子混了一波,不去你整這麼熱鬧幹嘛?還裝模作樣的給人講典故,到最後也只剩下講典故,還沒從凳子上站起來就慫了,怎麼現在做人可以這麼沒原則了乜?真該反省一下下咯。
衆人正是尷尬到愈仙愈死的時辰,家明總的電話救命般響了起來。
家明趕緊接電話,臉上的神情從慶幸到疑慮從苦惱到憤怒從強硬到氣急敗壞,最後從氣急敗壞到媽賣批,上萬的手機毫不珍惜,呱唧一下子,在麪館的地磚上摔了個稀碎。
“兩個小時之後,南北大道東西橋,東西橋下,拿錢贖人,贖車,人五十萬,車五十萬,打包八折,過時不候。”
家明總蹲下身子,從地上的破手機裡掰出一張卡,再從手包裡拿出一個更新款的手機,一邊裝,一邊說,“是那個jio哥打來的,黃毛出去遛車,也不知怎麼就撞在他手裡。電話裡亂七八糟說什麼有入無出,生是誰誰誰的人死是誰誰誰的死人,總之亂七八糟的一通,最後還是歸到錢上……羿哥,怎麼辦?”
“你說,該怎麼辦?”
“黃毛好歹也是咱們公司一員工了,一天也是,一個小時也是。要我說,得救,不過是花點小錢的事兒,我後備箱裡就有。”家明總大義凜然的說。
“有道理啊。”崔旭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