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鑫飯店，縣城小餐館。
三個包間，大廳六張桌子，成箱的啤酒和空酒瓶堆在一角，一張餐桌上還擺着幾把蔬菜。
陳大軍把揹包放在第一個包間，看時間還早，趁等人的功夫到門口打個電話。
“你等會，我叫她。”
禾州教院，女友寢室，一個女生接起了牆上的公用電話，語氣怪怪的。
“不知道你今天打電話來，我馬上要出去。”
“我一會跟同事吃個飯，現在有點空，想跟你聊聊。”
陳大軍有點詫異，他原以爲女朋友會非常興奮。
“哦……哦……”
女友捋着長髮，咬着嘴脣，臉對着電話牆，越貼越近，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語塞。
她背對着的，是她的牀，牀上坐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士。
陳大軍立刻從女友的聲音中感知到什麼。
“你忙吧，麻煩給阿姨帶好，謝謝她那麼看好我，掛了。”
這是陳大軍一生中跟女朋友說的最後一句話。
趙主任個子不高，白白胖胖，眼鏡架子在臉龐上壓出兩道淺溝，後腦勺下鼓起肉包，卻毫無違和感。
目光如炬，胖手靈活自如，尤其是嗓音，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小陳不錯，管他別人怎麼說，我就只看成績！”
“謝謝主任，謝謝主任。”
陳大軍連連敬酒。
向老師從衛生間回來，還沒坐下，就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鑰匙。
“趙主任，陳老師，我先走了，丈母孃身體不太好，兒子學習又抓得緊，我得早點回去。錢已經付過了，你們接着喝。”
趙主任有點急了：
“向老師你買什麼單啊？你是我老師，真是的！不說了，下次我請你！”
陳大軍把向老師送出飯店。
向老師不停使眼色，要他快去陪酒送煙，自己推着自行車，消失在漸漸起霜的夜色。
“主任，不論是教書育人，還是領導魄力，您都是我的榜樣，今天醍醐灌頂啊！我再敬三杯，但您表示一下就行！”
陳大軍連喝三小杯二鍋頭，喝進去的是火辣，返出來的卻是對趙主任無盡的崇拜。
“那怎麼行？我哪能欺負新老師？我也幹三個！”
趙主任也三杯下肚。
一陣推杯換盞，二人都是滿面紅光，慢慢開始兄弟相稱。
陳大軍站起身，還要去拿酒。
“兄弟，今天不喝了，可以了！”
“主任，咱喝就喝個高興，我再拿一個去！”
“別別別，真的不了。兄弟你喜歡唱歌嗎？”
“主任，我給您唱一個……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
“不不，不是這裡唱，我知道一個唱歌的地方！”
陳大軍背上雙肩包，找老闆把新的酒錢付了。
酒醉心明白，他快速清點了剩下的錢，還有85元，以及幾個硬幣。
二人走在大路上，趙主任熟練的招下一輛三輪車，跟司機耳語兩句，便示意陳大軍上車。
三輪車“轟隆隆”的，在夜色裡一會急速前進，一會七拐八拐，最後在郊外一幢三層小樓前停下。
門框上掛着彩燈，一閃一閃，玻璃窗內粉紅朦朧，並沒有聽見什麼歌聲。
走進一樓大廳，能聽到流行音樂，但是音量很小。
牆上一面投影，放着酒廊情歌MTV，比基尼女郎搔頭弄姿，男人看了就走不動路那種。
“兩位，今晚想唱什麼樣的？”
圓臉老闆迎上來，滿臉堆笑。
看陳大軍挺困惑，他熟練的介紹：
“我們按小時計費，大廳自己唱5元，帶小姐陪唱20元，二樓包房，帶陪唱50元，別的項目另計費。”
趙主任看了看陳大軍。
陳大軍爽快的對老闆說：
“我哥到二樓，我在大廳自己聽音樂就行。”
他立刻算了賬，50加5，就是55，自己身上有85元，底氣十足。
主任上了樓，陳大軍找個沙發坐下。
離他不遠的地方，能看到兩個人影，一男一女，坐在一起，燈光朦朧，面部不太清楚。
看體型和動作，男人五十來歲，皮衣；女人不到二十歲，藍色超短裙。
男人摟着女人坐自己腿上，抽着煙，不停的要往女人嘴裡吐煙霧，女人不住的躲閃。
吧檯旁邊，站着一個光頭男，離檯燈很近，能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刀疤，刀疤在右臉上，從眼角一直到嘴角。
陳大軍坐了一會，酒水開始起反應，就想小解。
廁所味道比較重，陳大軍打開窗戶透透氣。
窗戶挺大，窗外是一片荒地，他把半個身體都伸到外面，深深呼吸了幾下。
回到座位，投影上的視頻依然性感，這讓他泛起了對餘麗的思念。
一小時很快過去了，趙主任準時下樓。
陳大軍起身說：
“哥，您先回家，咱明天見。”
趙主任會心一笑，拍拍他的肩，就出門走了。
陳大軍來到吧檯結賬。
“一共是155元。”
臉上焊着笑容的老闆客氣的說，聲音很小。
陳大軍一驚：
“哦不，老闆，應該是55元，樓上50，我的5塊，對吧？”
老闆臉色不好看了，站旁邊的刀疤男走了過來。
“剛纔樓上的先生有附加消費100元，所以一共是155元。”
老闆解釋了一遍。
陳大軍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更清楚自己的錢沒帶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