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小撈是第一次看唐尊跳舞, 他大腦裡有限的詞彙不足以形容唐尊的舞蹈,從頭到尾,他的大腦都是空白的, 眼球跟不上唐尊舞動的節奏, 他選的音樂已經很震撼, 而他的舞蹈確撞進了靈魂。
這還只是首次試跳, 如果經過不斷的編排盡善盡美後, 出來的效果可想而知。
唐尊就是一個天才!
音樂結束後,遲小撈難掩激動的杵在旁邊,他現在只有一個衝動的念頭, 他想給唐尊下跪。
“你覺得怎麼樣?”唐尊擦着汗走過來。
“很好!”
“參加四月份的xxTV舞蹈大賽,有信心拿獎嗎?”
遲小撈激動:“你要去參加xxTV的舞蹈大賽?唐尊, 我舉四隻手支持你!”
唐尊眼裡暗了暗, 他搖搖頭:“是你去參加, 不是我!”
遲小撈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激動來形容了,他張大嘴巴第一個反應就是否定, 轉念想到第一次見唐尊他的態度,如果否定自己,唐尊鐵定翻臉,何況對於熱愛舞蹈的人來說,參加xxTV兩年一度的舞蹈大賽就相當於是終極夢想, 唐尊就是向他伸出橄欖枝的神來之手。
他沒有理由拒絕, 沒有理由不抓住機會, 更沒有理由看輕自己!
唐尊沒事人似的擰開一瓶礦泉水, 淺淺喝了一口, 隨即聽到遲小撈說:“我參加!”
“很好!”他遞過一瓶水,輕輕碰了下, “從今天開始,除了吃飯睡覺上衛生間,你其餘的時間就全是我的了。”
他對遲小撈的要求很簡單,就是不斷練習從而不斷完善。選曲、選伴舞、服裝大體設計、舞蹈道具、舞臺燈光背景這些瑣事,由唐尊全權負責,初選賽則由作爲大賽合作方的白帝傳媒直接送選。
剩下的四天假期,遲小撈一直和唐尊泡在練功室,定出了初選賽的曲目,一般初選賽都是獨舞,只看參賽者的舞蹈功底,遲小撈只要照常發揮就能穩打穩進入正式大賽。
尹少陽知道他要備選並沒有發表意見,遲小撈能不能脫穎而出他並不關心,在他看來,除非大賽能允許參賽選手帶面具,否則遲小撈鐵定拿不到名次,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撲上厚厚一層粉讓他矇混過關了,也有露出真面目的一天,他遲小撈翻不出個天。
他現在最煩的就是攛掇遲小撈參加比賽的假洋鬼子,媽的沒事找事兒,得虧那小子是個結過婚的,要不老早整的他肝兒顫了。
舞蹈班的藝人們知道這事以後,一個個看人的眼光都不對勁了,唐尊之前就給遲小撈打過預防針,兩耳不聞窗外事,把那些人當傻逼就行了。
人是在逆境中才能成長,遲小撈在舞蹈班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先前跟他表面上頂好的幾個人現在也開始給他穿小鞋,冷嘲熱諷是常有的事,唐尊通常不會管,給遲小撈自己適應,現在還只是備戰期間,要真進入大賽拿了名次,人言更加可畏,他可不想當老母雞盡幹些護崽的瑣事。
這天照常在下課後和唐尊多留了一個小時,有個下腰的動作練了幾遍都不盡人意,唐尊有點來火了,手裡的一把道具木劍揮得赫赫生風,“只是九十度就這麼難嗎?兩隻手不要試圖撐住地面,一點五秒的時間足夠你完成這個動作,再來一遍!”
遲小撈心裡暗暗叫苦,這些天尹少陽不知道哪裡來的無明業火,幾乎是夜夜都要折騰半宿,唐尊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非得把初選賽的獨舞拿出來練,裡面有個騰空下腰的動作,這可愁壞了他。
憋足了勁再來一次,真是行船恰遇頂頭風,只聽腳踝處輕微一響,他來不及叫整個人就往後跌了下去,幸虧唐尊手快,疾步上來撈住了他的腰,巧的是一連幾個月不打照面的尹春曉,這會出現在了練功室門口。
“你們在做什麼?”
遲小撈被唐尊託了起來,有些尷尬的看着門口冷着臉的人,剛這個動作確實是不雅觀,兩人的下半身幾乎是貼在一起,練功室裡開了暖氣,他和唐尊也只穿了一條緊繃繃的壓縮褲,這姿勢怎麼看怎麼曖昧。
尹春曉大步走過來,很自然的捉住遲小撈的手,把人帶離了唐尊的懷抱,他淡淡看了眼笑得意味不明的唐尊,“今天就練到這裡吧,我有話要跟他說。”
唐尊攤開手聳聳肩,玩味的笑看遲小撈,“OK,你們慢慢聊。”
說完拿起衣服,吹着口哨走出了練功室。
差不多兩個月沒見,尹春曉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一直修剪的很短的頭髮長長了,鬢角用髮蠟服帖在耳後,左耳上帶了只鑽石耳釘,整個人看上去挺有明星範兒。
發現遲小撈注意到了自己的耳釘,尹春曉有點期待的等着他問些什麼,卻感到手裡握着的那隻手掙了下,脫開了他的手掌。
他微微皺眉,忍住了重新捉住那隻手的衝動,笑說:“去吃飯吧。”
尹春曉給遲小撈的感覺總有點不對味,吃油燜大蝦的那次他就有這種感覺,所以後來纔會對尹春曉說那些話,不管他的第六感準不準,涇渭分明總是有必要的。
尹春曉請他吃飯,這個邀請並不過分,他考慮了兩秒鐘,點了點頭。
換了衣服和尹春曉一起下一樓,透過玻璃窗纔看到外面居然飄雪了,大概是剛下不久,地面上只鋪了薄薄一層,看到大廳接待中心的聖誕樹他纔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壞菜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沒有未接來電,他有些不安把手機捏在手裡,心早就飛不見了。
尹春曉只當沒看見,推着他走出一樓大廳,在門邊順便拿了一把直杆傘。
兩人並肩走在人行道上,一把黑傘撐出了頭頂一方天空,尹春曉想起去年的平安夜,竟有些恍惚。
如果那時候自己不那麼缺心眼,今天是不是就能自然而然的把他凍紅的手揣進自己荷包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偷偷的腦補傘下的是一對戀人。
“初賽的曲目選好了沒?”他沒話找話的問。
參加舞蹈大賽這事整個公司的都知道了,尹春曉知道並不稀奇,遲小撈點了點頭,“這次要多謝你。”
尹春曉裝模作樣的搖搖手,“參加大賽靠的是你自己的實力,我並沒有幫上什麼忙。”
遲小撈沒吭聲,手插兜裡低頭看着地面,顯然有點溜號。
“如果拿到了名次,你有什麼打算?”
遲小撈聞言頓了下,這問題還真沒好好想過,唐尊說名次倒是次要的,xxTV舞蹈大賽就是一個展現自己的平臺,一支舞蹈不可能滿足每一個評委的口味,所以名次並不能代表什麼,他們的目的是收穫觀衆的目光,有了大衆的支持,就有了繼續跳下去的動力。
唐尊這一想法和遲小撈不謀而合,所以他們倆人的心態很好,不計較成敗,只求無愧於自己。
尹春曉看他傻愣愣的樣子,莞爾道:“不管怎麼樣,我支持你,我相信以你的水平肯定能通過初選,只要進十六強,以後是進xx舞蹈學院還是去美國深造,我都可以幫你安排,或者是參加選秀節目擔任評委打開知名度……”
遲小撈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曉曉,謝謝你支持我,我們去吃什麼?”
尹春曉訕訕的摸鼻子,“你想吃什麼?”
遲小撈摸了摸咕噥叫的肚子,無奈的嘆氣:“恐怕今天找不到吃飯的位置。”
“去我家吧!”尹春曉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佯裝苦惱的笑道:“都怪我忘了今天是平安夜沒有先預定位置,現在只有去我家自己做飯了。”
遲小撈在猶豫。
“去吧,我家你還沒去過。”尹春曉直視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說:“從窩棚搬出來都一年多了,你都沒去我那裡坐坐。”
遲小撈頓時心酸酸的,“好吧,去你家。”
在車上,他給尹少陽發了條短信,對方卻沒回消息。
尹春曉家離公司不遠,三環以內的房價是寸土寸金,位置很好,他買的是上下兩層樓,打通成了複式,兩層面積加起來有兩百四十個平方,遲小撈按一平米十萬算了下,算到最後腦仁不夠放小數點,索性懶得算了。
“一樓有客廳廚房衛浴間,視聽室和保姆房在也在一樓。”尹春曉帶着他看房子,引他上樓到二樓,“我睡這一間,隔壁是書房,還有這邊——”他推開一間門帶遲小撈進了屋。
淡藍色牆面,不修邊幅的線條,樸實的原木傢俱,還做了一面藝術牆,吊頂是原木拱形,典型的地中海裝飾風格。
遲小撈的心嘎登一跳,突然就耳聰目明瞭,尹春曉討好的表情不用眼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喜歡嗎?”
遲小撈收緊背脊,被他這麼一問,再不能裝聾作啞了,乾嚥了一口唾沫,違心的說:“整這麼多沒用的裝飾,你不是不喜歡這種裝逼的風格嗎?”
“以前不喜歡,現在看着還好,主要是你喜歡就好。”
“我也不喜歡。”
“你以前說喜歡這種風格的裝修。”
“那是以前。”
“那……你現在喜歡什麼樣的?”
“你冰箱裡有什麼,我去做!”
“遲小撈!!!”
尹春曉抻不下去了,擋在門口,死死絞着遲小撈的眼睛。
房間裡的空氣變得很壓抑,遲小撈覺得腦仁疼,這都叫什麼事兒?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被尹春曉搶白:“我簡直懷疑你就是故意來克我的!”
遲小撈滿腦袋問號,這話從何說起?
尹春曉擡起手,想用拇指按他擰在一塊的眉心,被遲小撈躲開,他怏怏的垂下手,揣進了褲兜裡。
“我都知道了,我去問了老王,他都告訴我了,你去求過明晉,走投無路時,爲了我……”說到這,難以啓齒,他艱澀的擠出後面的話:“你可以爲了我放棄堅持,爲什麼不告訴?你就忍心讓我誤會你,一直就這麼誤會你?”
這就像是老天的玩笑,老天爺覺得人活得太沒趣了,故意讓你在歡喜中遭遇變故,在絕境中柳暗花明,在山巔上踩漏一腳,在陷阱裡重現光明,這就是命中註定,人如芥子,身處其中只能受命運擺弄。
相對於尹春曉的熱切,遲小撈對這事平靜了許多,大概是他比尹春曉多了一年的時間用來冷卻,當初那種被誤會的委屈勁如今已經釋然,再無芥蒂。
“你回想一下,當時我就算是跟你解釋,你會聽嗎?”
尹春曉下意識想辯駁,無奈詞窮。
“你給過我機會跟你解釋嗎?”
確實沒有,腦中跳過數個片段,每個畫面都是他的冷嘲熱諷和遲小撈漸漸空茫的眼神。
眼前遲小撈淡然的表情讓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他想自欺欺人的把前面兩句話當成是遲小撈給他的質問,如果是這樣就證明這人心裡還有他,可是他卻失望了,遲小撈的表情太平和,甚至帶着微微的笑意,只是在陳述和回顧,而不是等他做出解釋和懺悔。
“我……”尹春曉張開嘴,他的腦子已經亂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計劃,可是現在看來,計劃卻在他這裡卡了殼。
遲小撈拍拍他的肩膀,溫和的笑:“都過去了,這事就翻篇吧。”
尹春曉眼裡暗含的情愫他不是看不懂,但是在他看來,這只是知道真相後的‘病理反應’,很快就能痊癒。
尹春曉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攥的死緊,就像是隻要鬆開了,就徹底沒機會了一樣,“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遲小撈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尹春曉將握着的手抵在脣邊,就是不放手,遲小撈的笑容慢慢收斂,挺無情的說:“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