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想不明白季寥爲何突然消失,便沒有繼續去想。
他施展佛法,體現金光,不多時又走了數十里路,前面卻是個小村。他見村落隱隱有妖氣涌出,神色一凝。
僧人合十自語道:“既然見了,就不能不管。”
他飄然下山,進入村裡,問到一家人願意收留他住一宿。等僧人安寢在那戶人家之後,開始平心靜氣撥動念珠。
長夜漸漸過去,但僧人始終沒發現村裡妖氣的源頭。
若是一夜過去,那妖魔還沒出現,他豈不是要繼續等着。
忽然間他聽到外面有異聲出現,開啓法眼往外面一瞧,卻是這戶人家的主人正在磨刀。
他注目那人時,對方突然回頭。
這是一張鬼面獠牙的臉孔。
僧人暗叫不好,他推開房門,便聞到一股血腥氣,原本到這家人來時,屋檐下掛的都是香腸臘肉,可是現在都變成了流着血的人心人肝。
血水從上面滴落,周圍的氣氛變得十分血腥恐怖。
那主人見他出來,便提着磨好的菜刀向他走過來。僧人不假思索,一掌拍出。
金色的佛掌,摧枯拉朽將變成鬼面獠牙怪物的主人家拍得四分五裂。
可是事情沒有到此結束,外面出現很多腳步聲,僧人法眼看過去,都是跟鬼面獠牙的可怕怪物,逐漸往他這個方向匯聚。
僧人暗歎一聲,不得不施展降魔手段。
他殺死的怪物越多,心頭越覺得暢快,不知不覺間,他的眼睛裡充滿血色。
到後來,只要見到活物,他便下手,根本不管對方是不是怪物。
不知不覺天色破曉,整個村落雞犬不留。
僧人漸漸清醒過來,發現四周到處都是人類和畜牲的肢體,血漿和腦花混雜在塵土裡,連他的僧衣都染滿了鮮血。
他看着自己的手,滿手鮮紅。
撲鼻而來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那些肢體都是正常的人類和牲畜的肢體,一點妖魔鬼怪的氣息都沒有。
僧人不禁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實,難道自己昨晚產生了幻覺,他殺的不是妖魔,而是正常的人類和牲畜。
昨晚的經歷,完全能夠清晰記憶。
所以僧人很清楚自己一開始殺的就算是怪物,後面卻是什麼活物都殺。
“難道昨晚我真的入魔了。”僧人心頭充滿歉疚。
無論如何這個村子變得雞犬不留,都是他造下的罪孽。
後方響起拍手的聲音。
清風颯然,枝葉微動。僧人回過身,看到一株楊槐樹下,正立着之前碰見的道裝青年。
僧人露出恍然之色,說道:“一切有爲法,當做如是觀。”
眨眼之間,環境變化。他四周哪裡還是什麼死村,只有清風和月光。
季寥憑風而立,就在僧人不遠處。
僧人道:“施主爲何要戲弄我?”
季寥微笑道:“法師真以爲是戲弄麼?豈不聞真作假時假亦真。”
僧人神情一怔,心頭一動,過了一會,他向季寥拱手道:“若非施主提前引發貧僧的魔念,剛纔那些幻覺確實會成真。”
季寥道:“法師現在魔性未深,還能根治,若是遲了,縱使仙佛,怕也無能爲力。”
僧人嘆息道:“這東西我可以給施主看一下,算是償還施主替我延緩入魔時間的因果。”
他從懷裡取出一塊黃布包,一層一層展開。
裡面包裹着一枚類似琥珀的不規則晶體碎片,月光觸碰到晶體碎片上,好似被切割開,如水波般生出漣漪。
季寥一瞬不瞬盯着晶體碎片,問道:“這到底是什麼?”
僧人道:“施主若想知道此物的來歷,只能去問貧僧的先祖月光菩薩。”
季寥道:“你寧願捨棄根除魔性的辦法,都不願意將此物給我,又說此物的來歷只有傳說中的月光菩薩知道,難道你是在替月光菩薩收集此物?”
他在太微閣翻到過一件秘聞,據說西荒之地的月陀國出過一位月光菩薩,有無邊法力,只是最近兩千年已經沒有了音訊,可能是早已坐化掉。
但從僧人的回答時的情緒波動來看,月光菩薩應該健在。
僧人道:“施主若是入我佛門,或許很快就能練成他心通了,貧僧確實要將此物帶回去交給先祖。”
季寥微笑道:“看來月光菩薩亦自顧不暇,否則你的魔性,他應當有辦法替你根除。”
他這是從僧人仍舊憂心入魔之事,得出判斷的。
僧人道:“施主太過聰明瞭,如果我不是已經確定你是青玄道宗的修士,現在可能已經跟你同歸於盡。”
季寥略微驚訝,看來他還是小瞧了僧人。
他道:“東西我不取走,法師可否告知我你的法號?”
僧人道:“貧僧法號見聞。”
季寥悠然道:“非得道者,安能見聞,果然是好名字。法師回去見月光菩薩後,你便對他說世間有一個叫季寥的人,希望將來能有機會見到他。”
“以施主的資質,遲早是我先祖那般人,屆時要見我先祖再容易不過。”僧人頓了頓,又道:“若是接下來沒什麼事,貧僧先走了。”
他話音未落,袖子飛出一到流光,正是秋娘。
秋娘對着季寥盈盈一禮道:“青玄的上仙,你救奴家一命,奴家感激不盡,奴家想起一件事,或許對你有幫助。”
季寥道:“你說吧。”
秋娘道:“從這裡往西大約一千里,有一座大劍山,那裡有青玄道宗祖師元清真人遺留的一件寶物,上仙出身青玄,過去看一看,或許能夠找到它。”
季寥道:“好,我記住了。”
他聽到“大劍山”,心裡不由尋思,莫非那裡的寶物就是他要找的劍。
因爲這次他是卜了一卦,在剛纔那間破廟,會得到劍的線索,只是以他的神覺敏銳,都沒有在破廟找到任何異常之處,卻沒想到線索可能不在破廟中,而是應在人身上。
果然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僧人道:“走吧。”
秋娘幽幽一嘆,卻是再度化身流光鑽入僧人衣袖。
季寥沒想過解救她,因爲這個秋娘顯然是自願跟僧人離開的。她和她的夫君終歸不是一類,長相廝守,帶給對方的只能是災禍。
僧人再度遠去,雖然沒得到那個晶體碎片,可季寥並不遺憾,他最初目的,本來也只是想瞧一瞧那是什麼東西而已。
拋開雜念,季寥便做下決定,他將直接去大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