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之一字,有時候真的很玄妙。當然不是所有的緣分都是美好的,比如他跟慕青便是惡緣。
因爲季寥作爲人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很怡然自得的,少數幾次吃癟,幾乎都跟慕青有關。他有時候也曾用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來安慰自己,實際上心中仍有些憤憤。
當然和慕青之間亦有美好的時刻,那就是當初他們在江岸邊喝酒。
可是除此之外,便沒有別的美好回憶了。
季寥剎那間除卻想了這些事之外,還抓住一個重點,說道:“你是說她有了破綻?”
天魔祖師平淡道:“否則你以爲我爲何會看重你,因爲你身上的天魔氣便是她的部分本源。”
季寥不由道:“可我得到天魔氣的時候,只有一絲。”
天魔祖師嗤笑道:“天地開闢之初,還只是一個雞子,既然是本源,怎麼會有太多。嬰孩在母體時,也不比巴掌大多少,可成年後,比一百個巴掌都大。所以這一絲,對她也足夠多了。”
季寥被天魔祖師嗤笑一頓,倒是沒有什麼怒氣,他這個人既會不恥下問,也會勇於上問,他道:“就算如你所言,可我該怎樣憑此打敗她?”
聽了天魔祖師的話,他才知道打敗慕青的關鍵,竟還是在他自己身上,而且還是慕青親自制造出這個關鍵的。
他清楚慕青不可能不明白這點,於是更納悶慕青爲何要這樣做。
天魔祖師道:“你現在不懷疑我別有用心了。”
他見過太多的世事,一眼就把之前季寥的小心思看穿。他很清楚季寥一直都在防備他。好吧,其實他也確實有對季寥的算計。
季寥或許是因爲接觸了妙色,近朱則赤,所以面皮厚了不少,神色不改道:“晚輩是一直不曾懷疑前輩的,天魔經我不也照着修煉了麼。”
說到這裡,他頗有些理直氣壯起來。雖然他練習天魔經,多多少少有被動原因在,但畢竟還是練了。
天魔祖師道:“我也實話告訴你,擊敗慕青的方法便是修煉天魔經。”
季寥差點被這個答案噎着,又道:“我瞧天魔經上並沒有分多少重境界出來,那要修煉到什麼程度纔算成功?”
天魔祖師悠悠道:“超過慕青便算成功了。”
季寥苦笑道:“你這不是廢話麼,我修行任何功法,只要超過她,不都能打敗她?”
法主卻有所明悟,他一針見血道:“老僧明白了,木真子道友,你的天魔氣是出自這個慕青,你們兩本源都是一般無二的,就好比兩個挨着的水池,一個裝滿了水,一個還未成規模。但是若是另一個水池成長起來,水位水量超過前一個水池,豈不是自然而然將另一個水池覆蓋了,兩個水池也就變成了一個水池。”
天魔祖師道:“不錯,這是唯一能將她從人世間抹去的辦法,否則你便是修煉到仙佛之境,也休想消滅她,不能消滅她,便不能打敗她。”
季寥暗自腹誹,這豈不是讓他跟慕青合爲一體。
他無意反駁,便道:“大師這個比喻,很是清新脫俗,不過我可不能保證自己能將天魔經修煉到何等程度,除非前輩你有辦法讓我快速提升。”
天魔祖師微笑道:“你只要夜夜採集星光修煉,不足二十年便能超過她了。”
季寥淡淡道:“看來前輩對我的底細倒是打探得一清二楚。”
天魔祖師悠悠道:“只是略知一二,至少我現在都弄不清楚你到底是什麼來歷。”
季寥道:“或許我根本就沒有什麼來歷,只是你多想了。”
天魔祖師道:“我倒是真希望如此,你可知道我曾經喬裝拜入易象宗,將他們的演算之道學了個遍,除卻易象宗現在的那個宗主之外,我保證世間沒有任何人可以在術數上可以跟我一爭高低,但我仍舊沒法算出你的根腳來。”
季寥心頭一凜,沒想到連天魔祖師都如此看得起易象宗宗主向天一。雖然他已經大概清楚天魔祖師沒法探知他底細,但對方親口承認,還是讓他鬆了口氣。
他面色平淡回道:“原來前輩你還有許多光輝事蹟,是不是你也變成過女子,拜入過靈飛派,甚至還進過太清道。”
天魔祖師道:“五派之中,我也只去過天師教和易象宗,至於太玄、靈飛、太清三派,限於一些原因,我沒有去窺探他們。”
季寥道:“原來還有你沒法去的地方。”
天魔祖師微微笑道:“你莫非以爲我活得久,便什麼都嘗試過,有些規矩,我也是要守的。而且等你活到一千年以後,便知道在這世間活着究竟有多麼痛苦,活得長根本不是什麼好事。”
法主知道他這番話的緣由,點頭道:“天魔道友你應該已經被‘衰’困擾很久了。”
季寥道:“‘衰’又是什麼?”
法主道:“對於修士而言,活幾百年其實很容易,但要活上一千年,便很艱難。準確的來說,世間修士壽命的極限便是八百歲,登仙境可以打破這個極限,但也不會超過千歲,如果超過,便會遇到衰。我寺高僧曾經有過猜測,世間曾經有仙佛,但因爲衰,都隕落了。”
天魔祖師道:“不錯,那爛陀寺的第一代法主應該是第一次魔劫之後,最早一批接觸到的衰的修士,他倒是個天縱之才,竟想出用輪迴的法子來躲避衰。只不過仍逃不過胎中之迷,所以每一代法主雖然是上一代法主的來世,實際上已經是不同的兩個人。”
法主含笑道:“天魔道友居然連這等秘辛都清楚,難道你很久以前也曾拜入過我們那爛陀寺?”
天魔祖師淡淡一笑道:“你們那爛陀寺的身外化身法便是我完善的。”
法主微微一驚,他只是隨意開玩笑,沒想到這天魔祖師還真潛進過那爛陀寺修行,法主不由苦笑道:“我現在該把你看做前輩,還是當做心懷不軌之徒。”
天魔祖師道:“你就當沒這回事好了,何況我雖然癡活了九千多歲,但離真正消亡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