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平靜得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的羅氏,二夫人毛氏可是真的氣極了,她猛地直起身子,狠狠瞪着羅氏:“都這會子了,還想着遮着瞞着?難不成還當老夫人會聽你矇騙,把洋蔘當人蔘,由着你貼補孃家?”
顧老夫人也恨恨道:“你做了這樣不要臉的事,還想說什麼?”
羅氏臉色紋絲不動,語氣平平地道:“是月娘的事。”
毛氏聽得稀裡糊塗,正要再開口刺她幾句,卻看見顧老夫人臉上的怒氣淡了幾分,神色也鄭重起來。
顧老夫人盯着羅氏看了好一會,才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去,我聽聽她要說什麼,再處置也不遲!”
毛氏氣了個倒仰,她費了那麼大力氣才把羅氏貼補孃家的事給坐實了,還把自己的頭面當了換了銀錢贖回了那一對人蔘,爲的就是要把羅氏這個當家主母給拉下來,日後她可以想要用多少錢銀就能用多少,在這府裡揚眉吐氣地當她的二夫人,說不得還能得了掌家之權。
可是現在就這樣,就這樣輕飄飄的幾句話就算了?
她急着要再說幾句,要撩撥了老夫人再鬧下去,卻被顧老夫人一個冰冷的眼神給橫了過來:“都回去,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顧元倒是無所謂,他大咧咧站起身來,打了個呵欠:“這事還得阿孃與大兄說了算,我們也就不必費這個心了。”他喚了毛氏,搖搖晃晃往外走了。
毛氏氣得臉色發白,實在是不肯走,可又沒有別的法子,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顧明珠但是從容起身,淡淡笑着給顧老夫人屈了屈膝,半句話也沒有多說,一拂衣袖向外走去。
她早料到了,羅氏終究也是打理西府這麼些年了,往日也是個心機深重的,怎麼可能輕易就被扳倒,即便是她犯了顧老夫人最爲痛恨的事,還能想法子緩和過來,看來還得費一點功夫才行。
看着她出去了,毛氏才跺了跺腳,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垂着頭平靜坐在榻席上的羅氏,快步追着顧明珠往外去了。
“大娘子,你等等我,我與你一道走。”毛氏急不可耐地喚着,這會子除了顧明珠,她還真不知該跟誰傾訴這一肚子怨氣。
顧明珠從善如流地停下了步子,笑着望着她:“二嬸母這是怎麼了,怎麼跟與人拌了嘴一樣。”
她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讓毛氏更是如鯁在喉,氣得心尖尖都是疼的。
她拉着顧明珠往外走着,嘴裡卻是陰狠地道:“想不到咱們這位大夫人還真是本事,連把人蔘掉包貼補自己孃家的事都能兜了過去,老夫人還能給她留了臉面,就這樣讓我們走了。”
顧明珠輕輕一笑,那是因爲顧老夫人最大的期盼就是讓顧家攀龍附鳳,能夠保住顧家如今的富貴榮華。
顧青至今沒有子嗣,只有幾個女兒,顧老夫人對顧明珠是不指望了,因爲宣陽大長公主的緣故,她對顧明珠更是難掩厭惡,顧明玉又是那麼個跳脫的性子,沒有半點心思,也是依仗不上,只有顧明月是她最爲滿意的,溫柔順從,又是聰敏大方,實在是再好也沒有了。
她自然是要指望顧明月能夠嫁進皇家,成了王妃甚至能更爲顯貴,爲了這麼個念頭,她就不會輕易發落了羅氏,畢竟日後顧明月還得有個好聽的名聲。
毛氏見顧明珠沒有開口,只是微微笑着,心裡更是不甘心,她拉着顧明珠輕聲道:“你說老夫人會不會奪了她的掌家之權?”
她盼着的就是這個,最好能把這個掌家之權交給她,那時候這府裡那許多鋪面錢銀可都在她手裡了,那纔不枉費她費了這麼多心思。
顧明珠看着她抿嘴笑着,卻是一臉單純:“這我可不知道了,二嬸覺得是就是。”
顧老夫人怕是不會明着奪了羅氏的掌家之權,只是羅氏日後怕也沒法再隻手遮天了,信任這個東西一旦失去,就會只剩下猜忌與懷疑,顧老夫人對羅氏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放心了。
毛氏纔想起眼前這個小娘子可是被羅氏欺負了這麼多年,哪裡知道這些事,她沒好氣地搖搖頭:“算了,你哪裡會知道。”
她心裡嘟囔着,又想起另一件事來,拉着顧明珠道:“鋪子的營生你二叔與我都商量好了,就做香料買賣,這可是個極好的買賣。”
“你二叔連貨都看好了,有一車的西域香料送到了長安了,花了不少錢銀纔買下來,這兩日就可以送去鋪子上,明兒你隨我去鋪子上瞧一瞧,也該收拾收拾開張了。”
顧明珠眨着眼:“香料買賣?那可真是不錯。”
她撥弄着腰間小巧精緻的荷包:“我用的就是天竺奇楠香,小指頭大小的一塊就要半兩金,貴重着呢,這還是宮裡賞賜的。”
這與毛氏打聽到的消息差不多,她得意地笑了:“可不就是,往日這外頭哪有這樣好的香料,就連貴府裡都不多,咱們只要轉手賣出去,那可就是一大筆錢銀。”
她看着顧明珠,努力做出和藹關切的模樣:“這些年東府裡的錢銀都在那位手裡握着,你怕是也受了不少委屈,日後你二叔父和我會替你好好打理鋪子和田莊,你安心就是了。”
顧明珠看着又是許諾又是發誓的毛氏,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屈了屈膝:“那就有勞二叔與二嬸母了。”
毛氏坦然受了她那一禮,笑得暢快:“這是哪裡話,咱們都是自家人嘛。”
上了廊橋,顧明珠回頭看了一眼慢慢闔上側門的西府,笑容漸冷:“讓錢二把那一車的香料與了他們,錢銀一文都不能少,好生收着等候吩咐。”
阿碧輕聲應下了,不敢多問半句,她看不明白自家娘子究竟要做什麼,卻是知道二夫人所說的那樁好買賣怕是不那麼簡單。
顧明珠難得心情大好,步子輕快地向着東府走去。她不着急,這一切纔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