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愛(四)
尉遲弘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今晚他在喬氏府對喬嫣說的話,他躲在樓梯轉角處,一字不落的全聽了進去。“進屋說吧。”他很冷靜。
推門進客廳,一屋子冷寂的空氣就對他們包圍了過來。
“我是要對你說,我想追求你的女朋友。”還未落座,鍾愷就直截了當的開了口。
儘管早已在預料之中,親耳聽到鍾愷說出來後,尉遲弘還是覺得整個胸腔都收縮了起來,喉嚨彷彿被壓迫着,扼緊着,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搶女人。”鍾愷有些困難地解釋,“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考慮過再婚,但是,喬嫣讓我第一次動了這樣的念頭。我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竟然會看上你的女人。喬嫣確實讓我很心動,但如果光是心動,我不會這樣做。更重要的是,她真心對貝貝好,我相信她會是一個很好的媽媽。”
尉遲弘大大的吸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她讓給你?對不起,喬嫣不是物品,她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不是讓,我要和你競爭。”鍾愷像是在發佈挑戰宣言,“我知道,像我這種離異的男人,條件跟你沒法比。但我還是想要盡力爭取,爲了貝貝,也爲了我自己,否則我不會甘心。”
尉遲弘用手扶住額,覺得眼睛前面朦朦朧朧的。一種悲愴和無奈的感覺征服了他,他的眼睛潮溼了。
“只要你們還沒結婚,我就會爭取到底。”鍾愷重複了他的宣言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尉遲弘坐在沙發上,無力的垂下頭去,頹然閉上了眼睛。許久,他起身去給自己倒酒,那晚他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後來醉意朦朧的就倒在了沙發上,迷糊的回想起他在這裡吻過喬嫣,那樣動情而纏綿的吻。
輾轉反側,他一直呻吟的呼喚着喬嫣,然後,他睡着了,幾乎立即就夢到了喬嫣,她飄飄蕩蕩的浮在雲霧裡,他想要抱住她,雲霧卻遮蓋了過來,她的身子和雲霧糅合在一起,幻化作雲朵,向虛渺的穹蒼中飄走了。他驚惶的掙扎着,大聲的喊着:“喬嫣,別走!別離開我!”
他驚醒了,室內空蕩蕩的闃寂,曙色已經照亮了窗子,透進來一片迷迷濛濛的灰白。他坐起身來,腦子裡昏昏沉沉的,真實和夢境糅合在一起,他一時竟無法把它們分剖開來。他在沙發上坐了好久好久,直到門被推開,他才驚醒過來,望着門口。
左岸走了進來,她是來打掃衛生的。看到尉遲弘,她很驚訝。“尉遲先生,您昨晚睡在這兒嗎?這麼冷的天,會凍感冒的,我去給您煮碗紅糖薑湯喝。”
“不用了。”尉遲弘自認身體素質很好,沒有這麼容易生病,“現在幾點了?”
左岸說7點半了。
“我哥……”他停頓了一下才問,“他在做什麼?”
“鍾先生去接貝貝了,貝貝昨晚住在喬小姐那裡。”左岸回答。
尉遲弘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從沙發上下來,腳步沉重地向客廳門外走去。
“您要吃什麼早餐呢?”左岸問。
“我不想吃。”尉遲弘昨晚喝多了酒,又沒有任何遮蓋的在寒冷環境裡昏睡了一夜,現在頭痛腦昏,胃也難受,根本沒有食慾。他上樓回自己房間的浴室簡單洗漱一下,又取出相機,將一張照片導入電腦,拷進u盤,換了身外衣就出門了。
他去了公安局,今天是週日,但對他來說完全沒有節假日的概念,更何況他心裡還惦記着一件重要的事情。路上他給萬星打了個電話,讓她到公安局來一趟。
到了公安局,他直接去七樓的屍體解剖檢驗室,李淑樺昨晚忙了通宵。
呂斌比尉遲弘更早到達瞭解剖檢驗室,莊軼羣教授的案子主要由他負責調查。
李淑樺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那晚摔斷牙齒又被李顒洵發現後,她在公安局就基本沒有摘下過口罩,牙齒還沒有補好,形象不佳,也不願再被人看見,免得引發不必要的猜測。
“解剖的結果出來了,是烏頭鹼中毒致死。就是烏頭的毒,毒殺的可能性很大。”李淑樺跟尉遲弘說話也仍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對狹長的眼睛,“烏頭鹼的毒性起效很快,進入人體最多30分鐘就能置人於死地。”
“這麼說,犯人是在被害者死前的30分鐘之內與其接觸過的人?”尉遲弘問。
李淑樺點了點頭。
“當時跟莊教授在一起的幾名研究員已經徹底調查過了,沒有發現問題。”呂斌彙報到目前爲止的調查結果,“也已經查明,莊教授在死亡之前,和國外的專家進行了40多分鐘的視頻對話,探討研究問題,整個過程都有錄像。也就是說,莊教授在死前的30分鐘內沒有吃喝過任何東西。視頻我拷貝了一份,你們可以看看。”
看錄像要到旁邊的刑事科學技術實驗室,臨走時李淑樺喊住了尉遲弘。他於是讓呂斌先到刑事科學技術實驗室等着,自己留下來。
“我叔叔……是不是找過你?”李淑樺透過口罩,窒悶發聲。
尉遲弘望着她,算是默認。
“如果他……”李淑樺的聲音艱澀、暗啞,“如果他說了什麼讓你難堪的話……我向你道歉……那不是我的意思……”
“他沒有讓我難堪,你也不需要道歉。”尉遲弘打斷了她的話。
李淑樺的眼睛悽然的瞅着尉遲弘,隱藏在口罩裡的嘴脣顫抖着,低聲問:“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嗎?”
“當然,”尉遲弘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淡然,“我並不認爲,會發生什麼樣的改變。”
“那就好。”李淑樺轉過身去,不讓尉遲弘看到已涌進眼眶的淚水。
尉遲弘望着她那微微顫動的脊背,心頭有些發酸,想安慰她幾句,卻不知如何開口,終究只是問:“你的牙好了嗎?”
“還要再去兩次,得等我有時間了。”李淑樺沒有轉身,“謝謝你給我介紹了謝醫生。”
“不用客氣。”尉遲弘心裡頗不是滋味,他是害得她摔斷牙的元兇,她卻向他道謝,這似乎有些荒謬。但他不喜歡拖泥帶水,還是邁步離開了。
李淑樺一直站在那裡,有兩行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滑落下來,隱沒在口罩裡。
刑事科學技術實驗室內只有曹崇山和他的助手賴峰,兩人正爲別的案子忙得不可開交,曹崇山連抱怨的工夫都沒有。尉遲弘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視頻,確實沒有發現絲毫可疑的地方。那麼烏頭鹼是如何進入莊教授體內,這成了一個難解之謎。
另外,莊教授當日所在實驗室內外的監控錄像,呂斌也拿到了。“莊軼羣的死亡時間是前天14點23分,他於當天中午12點左右上班,在會議室跟醫藥公司的人一起開會,時間大概從12出頭開始到1點結束,那之後就一直在實驗室工作。還有一個情況,據幾名研究員所說,莊教授有一臺筆記本電腦和一臺臺式電腦,但是那臺筆記本電腦沒有找到,應該是被什麼人拿走了。”
“什麼醫藥公司的人?”尉遲弘問。
呂斌說,是海都瑞鑫製藥有限公司,這家公司是世界500強企業瑞鑫公司的在華子公司。莊軼羣是這家公司的外聘專家。
兩人把監控錄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過了不久,萬星到了。尉遲弘讓她先把監控錄像從頭到尾分析一遍,萬星沒有多餘的話,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
“監控錄像的一部分有被修改過。”萬星經過反覆觀看分析後,終於發現了其中的破綻。她倒回去從莊教授被害前一晚的錄像開始驗證,凌晨一點多的時候,有保安進入實驗室巡視,畫面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鎖定後面某個區域,會發現有微弱的月光透射進來,從這個角度看,左邊應該有個窗戶,而調整光線亮度後,就可以看出畫面中光影的變化,修改巧妙得很難被察覺到。
尉遲弘點頭說:“這個錄像跟安保公司是聯網的,應該是有人入侵了網絡。”
萬星再一次查看了可能被修改過的部分,是凌晨1點35分到1點55分。
“莊教授被害前一天的深夜,可能有人潛入實驗室,偷走了莊教授的那臺筆記本電腦。”尉遲弘推測,“筆記本電腦裡,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文件。”
“我再去找瑞鑫製藥的人談談。”呂斌說完就要走,尉遲弘喊住他,說下午和他一起去瑞鑫製藥有限公司,呂斌便先去忙別的事情了。
“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萬星雖然對尉遲弘不太友好,但是對待工作非常認真盡責。
“被修改的監控錄像,你繼續追查,儘量查出是被什麼人修改的。現在先分析幾張照片。”尉遲弘從口袋裡取出u盤,將三張照片拷入萬星的筆記本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