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韻之慢慢走着,耳畔的夢魘還在不停地講着話,盧韻之曾在書上學過,鬼靈也有自己的性格,即使十六大惡鬼中的同種鬼靈也是各不相同,就如同人的性格千奇百怪一樣。盧韻之現在總是耳畔嗚嗚泱泱的,因爲所附在他身體中的夢魘,簡直是個話嘮。
“你要是不說,我就一直說,到底爲什麼要如此墮落,你說不願意讓衆人看到你年華老去,身體衰弱的模樣我能理解,但是你可以另立山頭大幹一番,意氣勃發之後再見你的兄弟啊,爲什麼要意志消沉呢,你這樣早晚要害死自己的。”夢魘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
盧韻之停下腳步,然後低聲說道:“夢魘,你經常進入我的夢。我問你我做的最多的夢是什麼?”夢魘一陣沉默後卻出乎意料的道出了簡短的回答:“你的童年。”盧韻之嘴角帶起一絲苦笑,然後說道:“正是我的童年,母親告訴我要驅逐韃虜,我在京城一戰做到了,起碼我參與了這場戰鬥,最終瓦剌國力衰弱,而作爲支撐他們精神力量的鬼巫也被我們中正一脈大挫銳氣,使他們元氣大傷不足爲患,所以我的夢想已經完成了。”
盧韻之突然扶住牆壁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幾口血痰脫口而出,片刻後他才繼續講道:“我還渴望能有家人,可如今我經商不比二哥,兵法不及大哥,作爲兄弟我又能幫上他們什麼呢?我或許只會拖累他們而已,你也聽到于謙的話了,姚廣孝留下的紙條裡很重要的一條就是要我的性命,我想我不管和誰在一起反而容易讓他們變成衆矢之的,我愛他們,所以我要遠離他們。而我之所以讓那些打我,是因爲我現在心煩意亂無處發泄,又不忍去傷人,着實想用這疼痛化解心中的煩悶。夢魘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問完後就別再來煩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夢魘沉默了,然後只是嘀咕了一句:“總之你要先去養傷,否則別怪我控制你了。”盧韻之哼了一聲說道:“要不來試試?我知道你爲我好,我答應你找個地方去養傷。”說着就往一片官宦人家的宅院走去,那裡或許是最好的養傷地點,既不容易暴露身份被朝廷的鷹犬發現,又可以衣食無憂。在宅院中當個普通的家丁只要幹完每日的活,剩下的時間都可以療傷,到時候再用幻術迷惑大家的眼睛,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了。
走了幾步,夢魘突然說道:“你發現沒,一直有個東西跟着咱們。”盧韻之嗯了一聲,卻沒回頭,夢魘是在他腦海中說話,外人自然聽不到,自己的思維卻無法傳達給夢魘,只能用口說出來,又恐讓跟隨之刃聽到故而只嗯了一聲。盧韻之近日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窺視着自己,就好像第一次尋鬼之時的感受一樣,可每次回身去抓卻空無一人,就連夢魘也沒有發現那個東西是什麼。
盧韻之不再理會,既來之則安之,向着遠處走去,而身後那團牆體的影子好像是抖了一下,又恢復如初了。盧韻之走到一個水井邊,借了一個瓢搖上一桶水洗了洗臉,又用了借了一把刀修了修面,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才慢慢悠悠的走入了一家宅子裡。
“你是?敢問先生找哪位?”門房的一箇中年男人問道。盧韻之雖然衣服破舊不堪卻是相貌堂堂,再加之現在看起來有三十幾歲的模樣,門房中的人看到盧韻之穿的活脫脫像個乞丐,本來想問你是誰卻看到盧韻之氣質非凡便客氣了不少,稱呼他爲先生。
盧韻之一拱手恭敬的問道:“敢問咱們這裡招工嗎?”那門房聽了一愣臉上立刻體現出不耐煩起來:“原來是當小工的,我們這裡不需要了,你走吧。”盧韻之微微一笑說道:“那就多謝了。”然後轉身就走,口中卻默數着“一,二,三。”
“等一等,這位兄臺前來所爲何事?”一人在盧韻之背後叫住了他,這在盧韻之的推算之中,所以他才莫數三聲的。而且身後叫住自己的的這個人,他也算到曾有過一面之緣,正是剛纔那個官員的隨行的僕人阿榮。
盧韻之轉過頭去看向阿榮,拱了拱手行了一禮然後說道:“您是?”“我叫阿榮是我家老爺的隨從,敢問先生前來所謂何事?”阿榮答道,卻聽門房之人低聲附耳在阿榮耳邊低聲私語着,盧韻之五感極其敏銳這些話自然是逃不過他的耳朵。阿榮聽了看門房的講完,點點頭對盧韻之說道:“這位兄臺,您稍等片刻,容我回稟一聲,然後與管家商量一下,您先在門房歇息。”
盧韻之答謝道:“謝了,不知仁兄爲何對我如此有理?”阿榮嘿嘿一笑答道:“因爲一個乞丐,他教會了我每個人都應該有尊嚴,即使落魄的像他一樣,也要如同君子一般,骨氣是萬萬不能丟的......好了不多說了。”阿榮說着就要轉身離去,卻見到盧韻之的眼睛看着自己,阿榮感覺這雙眼睛好熟悉,不正是今天早上所見的那個乞丐的眼睛嗎?
阿榮張大了嘴巴,有些驚訝的看着盧韻之然後愕然道:“你是.....早上我們見過面?”盧韻之點點頭,阿榮沒再答話飛也似的向着院內跑去。阿榮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如此用心,只是覺得眼前的此人非比尋常,自己不由自主的願意爲他瞻前馬後。
盧韻之在門房之中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阿榮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漫步走來,阿榮說道:“劉管家,這就是我說的那人。”阿榮口中所稱的管家中等身材不高不胖不矮不瘦,年紀比阿榮長上個四五歲,看着與盧韻之差不多大小,都是三十幾歲的模樣,雖然表情不是很熱情,說話倒也是客氣:“你怎麼稱呼?”
盧韻之略一躬身答道:“出來做小工的,就叫我個諢名吧,小盧好了。”管家點點頭說道:“嗯,不錯,看來還懂規矩,知道下人得用諢名,不過聽口音你是北方人吧,在這裡就權且稱呼你阿盧吧。你都會寫什麼,識字嗎?”
盧韻之點點頭,低着頭恭敬的答道:“在下倒是能識字,也會寫字。管家安排什麼,我就會做什麼?”管家點點頭上下打量一番,盧韻之雖然連番受傷臉色有些蒼白,身體向來也是較爲消瘦,但卻精壯得很畢竟以前的習武鍛鍊不是白費的,看起來要比常人強壯的多。管家略微思考了一番說道:“看你身子骨還算結實,你先去柴房做工吧,待我回稟老爺後給你個謄寫的活兒,畢竟你也是阿榮兄弟介紹的嘛。”說着管家衝阿榮一笑,看來阿榮在這院子中地位也是不低,天天跟着老爺進進出出,連管家都要敬上三分。
阿榮此刻卻滿是疑惑,因爲眼前這個被稱作阿盧的人突然變得恭敬萬分,就好似尋常的小工一般,遠非自己剛纔所見那種不同之人。阿榮正在疑惑萬分的時候,只聽盧韻之答道:“那就多謝劉管家,多謝阿榮哥了。”說完就跟着管家向院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