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讓小七約了老範。
“馬上期末考試了,我忙着呢,有事兒趕緊說。”老範一見到陳淼,就一副“我很忙”的表情。
他雖然是地下黨,可本職工作還是一位中學語文老師,他也要爲自己手底下的四十多個學生負責。
孩子是國家的未來,他可不能誤人子弟。
“老闆,來兩瓶光明啤酒(彼時上海已經有啤酒了)。”陳淼喊了一聲,他現在是易容來的,陳一凡的易容術確實厲害,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的變成另外一張臉,但只要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根本認不出來。
他們就約在過去老地方,漁火小酒館。
“那玩意兒,我喝不習慣,要喝酒,還不如來點兒白的。”老範說道。
“嚐嚐嗎,多喝幾次就習慣了。”陳淼呵呵一笑,“這啤酒放冰箱裡冰鎮一下,特別適合夏天喝。”
“洋人的玩意兒,跟餿水一樣味道,你還覺得好喝,這是把遭罪當享受。”老範鄙夷道。
“你呀,要學會接受新事物,都在上海待這麼多年了,還是那麼因循守舊。”陳淼道。
“我怎麼不會接受新事物了,這咱們的信仰不也是從外國傳過來了,倒是你,要時刻提醒自己,別被資本主義享樂腐朽的生活腐蝕了自己,迷失了方向?”老範義正辭嚴的說道。
“不就是喝瓶啤酒,你還上綱上線了。”陳淼對老範這種時刻牢記對自己進行思想教育的行爲唯有苦笑。
“你這個想法有問題……”送菜上來的夥計解救了陳淼,讓他免於接下來的耳邊的轟炸。
“您二位的菜齊了,慢用。”
“看在你請我吃飯的份上,今天就不跟你說了,說吧,啥事兒?”老範哼哼一聲,端起酒杯,咕咚一大口啤酒下了肚,雖然不是冰鎮的,但是用井水鎮過之後,喝起來口感不必冰鎮的差。
“這玩意兒比以前好喝多。”
“你不是不喝嗎?”陳淼嘿嘿一笑。
“我這不是怕你浪費。”老範撇了一下嘴道。
“日本國內政局可能會有新的變化,這會影響到國際局勢的變化,起碼對東亞的局勢會產生巨大的影響。”陳淼壓低了聲音道。
“你又跟農夫見面了?”
“沒有,這是池內櫻子透露給我的。”
“這條美女蛇,該不會是試探你的吧?”老範嘀咕一聲。
“應該不會,她給我的是一個模棱兩可的消息,說現在的米內內閣可能會下臺,而接替他的人極有可能是近衛文磨。”陳淼道。
“確定嗎?”
“不好說,這一次交流團的團長就是近衛的首席智囊,大川周明,這個名字你熟悉吧?”陳淼問道。
“聽過,這傢伙是大亞細亞沙文主義的支持者,鼓吹建立一個以日本爲首的東亞聯盟,典型的侵略狂人。”
“這個交流團規格不低,而且還是日本軍方背後支持組織的,你想想近衛一個下臺的首相,他能夠這麼大面子,能讓日本軍部給他的人弄這麼高規格的交流團來中國?”陳淼分析道。
“這池內櫻子爲什麼告訴你這些?”老範狐疑的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自己小心。”老範提醒道,“千萬別落入這條美女蛇的圈套裡。”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對了,鄭嘉元聯繫我了,他可能約我見面,但也可能不是。”陳淼說道。
“怎麼回事兒?”
當下,陳淼就將鄭嘉元通過徐採臣傳話的經過跟老範解釋了一遍。
“他應該知道吳慧已經被你處決了,還託人向你吳慧埋骨之處,有這個必要嗎?”老範疑惑的道。
“就算老鄭知道吳慧是我親手處決的,他也不應該讓人徐採臣來直接向我問吳慧的埋骨之處呀?”陳淼道,“他可以換個方式,然後見到我,再問,不可以嗎,他是在預設一個前提,那就是他並不知吳慧已經被處決的情況下,事實上吳慧被抓到她自己主動脫逃,重慶方面雖然下令讓我秘密處決,但上面很有可能並沒有告訴鄭嘉元,但也不可能告訴他吳慧是死在我的手中,所以,他不該來問我,但是他偏偏給了這個動作,這就說明他是另有目的。”
“這就要考驗你們倆之間的默契了,鄭嘉元想要做什麼,只有你最清楚了。”老範點了點頭。
“林世羣對我的信任已經沒有懷疑,他沒必要再配合我用苦肉計,如果不是衝着我來的話,那會是誰呢?”陳淼微微一皺眉。
“難道是池內櫻子?”
“這不可能吧?”陳淼嘴巴微微張開道。
“池內櫻子抓了吳慧,吳慧受刑不過,不得已才叛變招供,可以說,吳慧雖然‘死’在你的手中,可帳應該算到池內櫻子的頭上纔是,他來上海,爲了自己的紅顏知己,找池內櫻子報仇,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老範分析道,“拋開你跟他所有的關係,就以你現在是76號的督察處處長,與吳慧一案的牽連來看,而他讓徐採臣聯繫你,就是借你的手,把池內櫻子引出來。”
“你讓我想想。”陳淼還真一開始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呢,首先,吳慧的死跟自己是有關係,但如果撇開他們實際的關係不談,吳慧的暴露是因爲她與陶家的關係,從一開始跟他沒有半分關係。
吳慧從被抓再到自己逃脫,最終來找自己,又被秘密的“處決”,這應該是Queen的行爲。
他是執行者不錯,但現在的前提是他Queen是沒有關係的,那麼鄭嘉元也就沒理由牽連自己。
那麼他讓徐採臣遞話的目的是什麼,那就是他參與了陶家姐弟的案子,又跟池內櫻子關係密切。
或者說,鄭嘉元可能預設了一個前因,認定吳慧的暴露,是因爲他的原因。
吳慧招認的“方文”這件事已經被陳淼給遮掩過去了,鄭嘉元沒必要多此一舉,所以,他的目標就是池內櫻子!
相較76號,池內櫻子可以算是罪大惡極了,軍統幾次三番想殺了這個東洋女魔頭,都沒有成功,這個女人太機警了,稍有一點兒不對勁,就會改變行程,讓你所有計劃落空,還有,她對自己安全非常謹慎,身邊隨行的護衛衆多,讓你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軍統幾次損兵折將之後,就放棄了對她的刺殺和暗殺的行動。
毒蛇的颶風行動組也曾經有過暗殺池內櫻子的計劃,最後也是因爲無從下手而不了了之。
如果鄭嘉元是衝着池內櫻子來的,倒是可以解釋的通了。
不過目前而言,池內櫻子的危害相對來說還不如76號來的大,而且池內櫻子的存在,對陳淼也是不無壞處的。
如果鄭嘉元真的想要幹掉池內櫻子,那自己該如何做出選擇呢?
殺池內櫻子,他肯定不會猶豫,問題是,除掉池內櫻子而不會對他產生太大的影響,這就需要慎重謀劃了,而且這也不能靠猜的,起碼要跟鄭嘉元見上一面才能知道。
“鄭嘉元的事兒,你跟池內櫻子講了嗎?”
“還沒有,但我對林世羣說了,在這之前,他跟我提到了鄭嘉元要來上海的消息,還提出來,讓我利用蕭家的關係,將鄭嘉元引到上海來,儘量予以生擒。”陳淼道,“徐採臣來‘霖’記找我,並沒有隱瞞身份,我若是不說,誰知道他會不會知道?”
“你這麼做也是對的,若是對林世羣隱瞞,那徐採臣跟日本人的關係也是很密切的,這若是傳到他耳朵裡,勢必會對你產生懷疑。”
“是呀,老鄭是可以信任的,都能這個徐採臣就難說了。”陳淼點了點頭。
“總歸謹慎一點兒好。”
“這事兒我會找個機會跟池內櫻子提一下,看看她的反應。”陳淼道,“尾崎的事兒,我已經讓農夫轉告他了,讓他注意,不過他跟農夫過去就認識,這一次一定會見面,我擔心池內櫻子會盯上農夫。”
“那會不會通過農夫而查到你,畢竟你在海思棋社跟他多次見面?”
“應該不會,我也不是每次去就跟他一個人對弈,就算查到我跟他對弈,也不能說明什麼,大不了,我先跟池內櫻子坦白就是了。”陳淼道。
“這一招倒是不錯,你發現尾崎跟農夫見面,卻發現居然這個人是自己的棋友,這這樣一來,池內櫻子先入爲主,也不會懷疑你了。”老範點了點頭,陳淼這一招倒是很妙。
“嗯,來,乾一杯。”
兩瓶啤酒很快就光了。
陳淼又叫了兩瓶。
兩人邊吃邊聊,老範向陳淼說的是自己的那些學生如何的難教,他這個教國語的老師兼班主任是操碎了心。
陳淼也有當老師的經歷,也算是有共同語言,能理解老範的煩惱。
不知不覺的就說到“楚”家姐弟身上了,姐姐楚晴萱已經這樣了,陳淼已經盡力的在往回拉了,弟弟楚南陽也是費勁心思的引導其走上正途。
爲這對姐弟,陳淼也算是操碎心了。
對於楚南陽,陳淼是打算等時機成熟了,直接引導他加入組織,而不會讓他再走任何彎路,而楚晴萱目前也只能慢慢的影響了,畢竟她是中統的人,再沒了解她內心真實的想法之前是不宜冒然行動。
還有一個陳明珠。
陳淼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兄長,將這些曾經誤入歧途的或者是還不清楚是非的弟弟妹妹,一一的拉上正軌。